心跳也仿佛失了衡,咚咚,咚咚的,比雨滴砸在傘麵上的聲響還要沉重。
他會聽到嗎?
路與北握緊著手裡的傘柄,帶著些難以明說的忐忑微微垂下眼皮看著近在咫尺的另一張臉。
蘇淮生了一張標準的冷白皮,被冷風吹過,鼻尖和臉頰就會立即浮現出明顯受凍後的緋紅,讓他原本清冷的一張臉竟顯出幾分可憐又可愛的反差來。
路與北下意識地想要伸手去摸一摸他的鼻尖。
蘇淮感覺到身邊路與北的步子似乎變慢了一點,抬起頭,疑惑地看他:“怎麼了?”
路與北眼神似乎閃爍了下,移開視線,輕輕咳了一聲:“沒什麼,看你臉和手都凍紅了……你很冷嗎?”
“還可以忍受。”蘇淮往手上嗬出口熱氣,看了眼已經能看見輪廓的寢室樓,估算了下距離,“反正還有一分鐘就到了。”
路與北的那句“那我幫你手放口袋裡捂捂”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被蘇淮的話終結,他也順著他的視線看了眼藏在雨幕中的大樓,
心中忽地生出些遺憾。
以前怎麼沒覺得他們的寢室離教學樓這麼近?
早知道……
路與北一怔,又回過神,對自己剛剛生出的危險想法感覺到心驚。
早知道什麼?
自己是在想什麼?
“快走吧,我的鞋好像有點濕了。”蘇淮催促。
路與北視線掃過他已經被雨水印出一片深色的運動鞋,這次沒敢再磨蹭,加快了步子,趕緊帶人往宿舍樓衝去。
儘管打了傘,但是衣服多多少少還是被雨打濕了一些。打開空調調到高風,兩人又輪流去浴室洗了個熱水澡,等裹著厚實的睡衣再出來,這才感覺人活了過來。
路與北洗完出來的時候蘇淮正伏在桌子上拿著隻筆寫寫畫畫,見他走近,將椅子往外退了點,給他讓出了一個空間:“我晚自習的時候根據你說的情況重新整理了一下這次數學卷子的解題思路,你現在沒事的話可以用我的空白卷子重新做一遍,不會的我再給你講講。”
路與北自然求之不得,點點頭,坐到了蘇淮旁邊。
大概是因為白天已經做過一次,晚上沒有時間上的壓力,重新再思考,一些第一次怎麼也想不通的地方,這會兒倒是漸漸有了想法。
他將選擇和填空寫完了給蘇淮看,蘇淮接過卷子,對照著他草稿紙上的算法給他一題題批改。
路與北的目光從蘇淮躍動著的筆尖緩緩上移,又挪到了他長長的像是把小扇子的睫毛上。
真的好長,有1.5厘米嗎?
有吧?
之前陳玉清都說嫉妒來著。
怎麼會有男孩子長得這麼精致?
不管是眉眼還是輪廓,連眼角的痣都那麼恰到好處。
這樣閃閃發光人,到底要什麼樣的另一半才會配得上他?
哦,不對,他好像喜歡我。
路與北呼吸微微一頓,眼神閃爍了下,好不容易規律起來的心跳又在頃刻之間隱約變得急促了起來。
但是他怎麼會喜歡我呢?
蘇淮批改完卷子,雖然十五道題錯了四道,但是介於題目本身的難度在這裡擺著,結果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好一些。
放下紅筆準備說話,一側頭,對上路與北直勾勾的視線,他一愣,目光在他臉上轉過一圈,納悶道:“是不是溫度打得太高了?你臉怎麼這麼紅。”
“有嗎?可能是吧。”
路與北身子微不可查地一僵,趕緊起身,走到牆邊的空調調控處,“滴滴”幾聲連按將風速調小了些,乾巴巴地咳了聲,“難怪我剛剛覺得有點熱。”
蘇淮朝頂上正對著他們的空調出風口看了一眼,聽著呼呼的暖風風聲,也沒懷疑這個說法。
朝他輕抬了下下巴示意:“快到睡覺的點了,我先給你講一下你錯的這幾題,剩下的等明天再說。”
路與北又坐了回來。
蘇淮講題很有自己的一套方法,深入淺出,化繁為簡
,即便是難題,幾步拆解下來也能讓基礎薄弱的人聽明白。
路與北本來領悟力就不錯,經他稍稍點撥,很快便能舉一反三。
拿著筆在草稿紙上一步步驗算,順利地寫到了最後,餘光掃過蘇淮,心思又不自禁地開始發散:既然他喜歡他,為什麼能忍住一直不告白呢?
不過暫時不告白也好。
畢竟他之前也想通了,既然不想讓蘇淮傷心,那麼如果有一天他真的真的向他告白,為了保護兩人之間的友情,那他最好肯定也隻能勉強接受……
一旦接受了,那他們就真的是同性戀了吧?
——聽說同性戀群體好像很亂?
路與北微微皺了皺眉,看著眼前的公式陷入沉思。
還有一個問題在於,如果自己真的答應了蘇淮,他之後想要進一步怎麼辦?
兩個男人做情侶,他們之間能做什麼?
路與北想著,無意識地又把目光挪到了蘇淮的嘴唇上。
接吻嗎?
蘇淮拿下正放著英語聽力的耳機,看著路與北:“你做完了?”
“嗯……快了,還有一點。”路與北手指一緊,隨即趕緊低下頭,把做到一半的題繼續往下推算了下去。
幾分鐘算出結果,又反向推算驗證了一遍,確認無誤了,這才放下了筆。
正準備起身,路與北再看一眼蘇淮,電光石火之間,突然注意到他臉上的一點不同:“你的嘴唇怎麼亮亮的?”
“嗯?”蘇淮聽著他的話,下意識舔了舔嘴唇,過了會兒才反應過來,“哦,這個?潤唇膏,前幾天學委給的,說是冬天開暖氣太乾燥了,讓我睡前可以塗一點防止皸裂。”
說著,從抽屜裡拿出一隻印滿了粉色櫻花的唇膏遞了過來:“你要麼,草莓味的。”
路與北的視線掃過那隻唇膏,啞聲道:“不要。”
蘇淮也沒有強求,笑笑說了聲“那好吧”,又將唇膏收了起來。
起身關了燈,隨即和路與北分彆上了床。
寢室的溫度調在了28攝氏度,乾燥的熱風從出風口源源不斷地湧出,讓整個屋子溫暖得幾乎有些燥熱。
路與北在這片燥熱裡,做了一個同樣燥熱的夢。
於是在第二天淩晨,天還未亮,路與北就突然從自己的睡夢中悚然驚醒。
猛地掀開被子,在看著自己褲子上明顯已經有些凝固了的可疑液體時,從來沒做過春.夢的路與北臉色瞬間憋成了豬肝。
他甚至沒來得及披件外套,直接靜悄悄地抹黑翻下床,徑直衝向了浴室。
也是這一夜,自詡直了十七年的鋼鐵直男終於在大冬天的半夜裡,第一次體會了把因為夢到同性好友,而偷偷摸摸地用涼水洗內褲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