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棠直接改口:“少爺,咱們現在去哪?”
尚聽禮指向來運坊,抬抬下巴:“那裡。”
“?”兩個丫鬟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您說哪裡?
兩人目目相覷的空隙,尚聽禮已到了來運坊門口,正要抬步進去,被人攔下:“姑娘,如今乃是六月天,未到正月初一。”
言下之意便是,你不能進去。
尚聽禮愣了一下。
天詔有一個傳統節日叫做“吃初一”,也就是春節那日,天詔的女娘們可以享受一天獨特的權利,她們可以放下家中一切事宜,儘情地玩耍和享受美食。
這個“玩耍”,便是連往日男子成堆的場所都去得,賭坊亦是許多女娘“初一日”最愛去的地方。每年的初一日,賭場總是格外熱鬨些,隻因來這兒的女娘們全情投入,用心算計,瞪大眼睛隻為那該死的三元五倍子。幾輪下來,歡樂的笑聲此起彼伏,可不比往日更添熱鬨麼。
尚聽禮低頭看了眼自己。
她雖穿了男子的圓領袍,換了男子的束發,卸去了妝麵,可那張臉蛋總歸是女兒家的模樣。
夥計絕非瞎子,對著一張素淨卻絕塵的麵龐,叫不出口一聲“公子”,“姑娘,不是初一日,我們賭坊從不接待女客。”
不止是來運坊,上京城裡的賭坊皆如此。
“勞煩小哥行個好,通融我進去找個人,找到人我一會兒也就出來了。”
尚聽禮給甘棠使了個眼色,她便從褡褳裡掏出一錠銀子,遞到夥計麵前,笑道:“勞大哥行個方便。”
夥計麵露猶豫,隻一雙眼睛一直盯著甘棠手上那錠銀子,不曾移開目光。
裝成公子哥的模樣到賭坊裡尋人,這怕是哪家的少夫人啊。他們賭坊裡頭是有賭妓的,若那名少爺正好摟了一位在懷裡……而他將這位少夫人放了進去,一見到那場麵指定會鬨起來,那不是害人嗎?
見夥計久久不語,尚聽禮看向甘棠。
甘棠又掏出一塊銀錠子,將兩塊銀子遞過去,“大哥能不能行這個方便?”
銀錠子在白日下自會發光。
夥計眼睛一亮,眼疾手快地將兩塊銀子都收入囊中,笑得春光滿麵:“我也不是那等硬心腸。”他對尚聽禮道:“不過還是要姑娘答應小人,隻找人,不鬨事。”
尚聽禮彎唇笑笑:“絕不讓小哥為難。”
得到保證,夥計放了行。
賭坊裡沸反盈天,有人滿麵紅光,有人灰頭土臉。
來運坊乃是上京城最大的賭坊,裡邊目光所及之處,賭法應有儘有,像押寶、番攤、鬥雞、馬吊、牌九、樗蒲、投壺……看得人目迷五色。
可惜這些賭桌上都沒有她要找的身影,尚聽禮按了按眉心,繼續找,最後在骰子桌前見到了要找的人。
場上玩的是骰子玩法的其中一種,猜大小。玩法極其簡單,三顆骰子用盅蓋之,莊家搖一搖,玩家押注骰子點數大小,三到十為小,十一至十八乃大。
這裡圍觀參與的人是賭攤最多的,人群中氣十足,聲音嘹亮又尖銳,賭桌上的銀子花了尚聽禮的眼,比之更亮眼的是某人合不攏嘴露出的一口白牙。
一陣清脆的骰子聲響過,莊家落盅。
沉浸在興奮之中,漲紅了一張圓臉的小少年大聲嚷道:“大!開大!”
他身側胖胖的小子也如他一般激動:“給小爺開大!”
“開——”
莊家開了盅,露出三個骰子的點數,二、三、五,相加正好為十,乃是小。
兩個半大小子一臉失望,卻重新掏了銀子上桌,不甘心且興致不敗道:“這回小爺還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