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歡急了,一把抓住了鄭直的胳膊,雙眼帶著不解和憤恨直視著鄭直,狠狠地說道“鄭股長,你這是要把我們采伐隊往死裡逼嗎?我千辛萬苦拿到手的影響評估結果,可是清楚地寫著準予采伐,怎麼可能有什麼疏漏!你有什麼事就直說,像現在這麼不由分說地就對我們采伐隊上上下下幾十號人痛下殺手,你至於嗎?”
鄭直甩開了沈歡的手,冷冷地說“沈歡,你太讓我失望了!我告訴你,你們的評估結果已經被證明了存在著重大的考量失誤,甚至有著人為惡意操控評估結果的可能!現在公安局的經濟犯罪科已經介入了調查。要是你真的被發現在其中做了什麼手腳,你以為還會是像現在隻是收回你的采伐許可證那麼簡單嗎?那可是犯罪!要坐牢的!沈歡,我已經警告過你不要和那些歪門邪道沾上關係,要是真的做了什麼而被查出來,你父親這輩子的心血都要毀在你手上了!現在,你最好老老實實地配合我們的工作,彆再捅出什麼婁子來了!”說到最後,鄭直隱隱透出了一絲怒其不爭又深感惋惜的複雜情緒。看著自己的老朋友的兒子很有可能誤入了歧途,鄭直的心裡真的是五味雜陳,難以言表。
鄭直的話仿佛一記狠狠的耳光,徹底把被憤怒衝昏了頭腦的沈歡打醒了。沈歡失去了繼續糾纏鄭直的勇氣。“難道,讓劉逸更改評估結果的事情要敗露了?!”這個想法讓沈歡不寒而栗,瞬間被心虛和恐慌占據了腦海,讓他覺得就像墜入了冰窖一般,冷得透骨穿心。沈歡似乎覺得周圍的一切突然都變得安靜下來,伐木工的喧鬨嘈雜聲,執法隊的勸解聲,連同那一直在自己耳旁揮之不去的風吹葉動之聲,一瞬間都消失得無影無蹤。整個世界,隻剩下了自己的心臟撲通撲通狂跳的聲音。
沒想到,自己隻是第一次被謝坤帶著去嘗試法律所不允許的行為,就陷入了如此大的危機之中。犯罪,坐牢,這些詞彙對於從小就是天之驕子,人中龍鳳的沈歡來說原本是如此遙遠和陌生,他從來沒有想象過自己會和這些詞語沾上一點關係。連考試作弊,論文抄襲等等這些學校中的部分陋習他都從來沒有沾染過。曾經的沈歡,永遠穩穩當當地站在自己用努力和汗水構築起來的堅實堡壘上,他的成績從來沒有任何一絲水分或者是弄虛作假。曾經的沈歡總能坦然麵對任何的審核和考驗,問心無愧,心安理得,甚至會替那些擔心論文抄襲被查出來而惶惶不可終日的同學們感到可悲可憐。那種踏實的安心感,也是沈歡從小到大一帆風順的重要原因和重大財富。
而如今,屹立了二十多年,金碧輝煌的良知堡壘在頃刻間化為了斷木殘垣。因為擔心罪行敗露而心虛不已的感覺讓沈歡難受得幾乎要吐了出來,從而無比地懷念羨慕曾經那個始終笑看風雲淡,寵辱不驚的自己。
沈歡陷入了深深的懊悔,他覺得自己從來就沒有過什麼邪念和惡意,但到底是為什麼,自己竟會落入了這麼一個狼狽的境地?!到底是什麼,讓一顆曾經純潔熾熱的赤誠之心,沾染上了邪惡的毒液和瘴氣?
看著沈歡恍然失神的樣子,鄭直心中不安的預感再度被印證了幾分。“這孩子,真的誤入歧途了麼?”鄭直在心中自問道,痛心不已。但是,每個人都該為自己的行為負責,這個社會可不是小孩子玩的過家家遊戲,可以對自己的錯誤一笑了之。在現實社會之中,犯了錯的人,不會再像學校一樣可以得到老師長輩們寬容的諒解或是鼓勵,而是必須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甚至接受法律的無情製裁!
“自己選擇的路,就自己背負好自己的命運,好好地走下去吧!”鐵麵無私的鄭直朗聲向沈歡丟下了最後一句話,再也不願糾纏於此,而轉身向著林子深處走去,留下了一臉迷惘的沈歡靜默地站立在原地,以及那連綿不絕於耳的風吹葉動之聲,蕭然惆悵。
鄭直,還有重要的工作要做。
砍伐活動,徹底停止了下來。陳忠和巨樹的這一場慘烈的決鬥也就此分出了勝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