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敷第二次見他,卻笑眯眯地叮囑他,受傷之人不要吃發物……所以海鮮什麼的,就我和楚兄吃掉啦!
羅敷第二次見他,就為他……豁出了性命,她的身上被薛笑人劃出了深深的血口子,她擋在他的麵前,身上流著血,眼睛裡卻燃燒著火。
他卻渾身都在發冷。
他有了朋友,被朋友所感化,下定決心,要與師父切割,永遠不再以殺人為業。他已接受了自己即將失去生命的代價,但他好像要付出更多……更多的代價。
他要失去自己為數不多所擁有的東西。
友情……他願意為了這友情而離開泥潭,他的友人卻願意用自己的命去救他的命。
他不能接受……他渾身發抖,活了二十多年來,第一次失態至此,對著她破口大罵,簡直把自己所知道的最難聽的話都說出來……快滾!快滾!我沒有你這朋友,我這輩子從來沒有朋友!
結果,她卻譏嘲地說,你罵起人來,簡直就像是未出閣的小姑娘一般。
一點紅哽住,無話可說。
可是……你才是未出閣的小姑娘吧。
她的人生明明才剛剛開始,為什麼要為他這樣不值得的人而毀掉?
那時候,一點紅感受到了極其強烈的荒謬感。
好在結果是好的,他們沒有生離死彆,也沒有一起去死,他們都活下來了,而且沒有付出什麼代價。
自那個時候起,他們就已經是肝膽相照的親密關係了。
羅敷願意為了他死,他也願意為了羅敷死,羅敷是個愛闖禍惹事的人,可他與羅敷相識相交,卻也正因為她多管了無花那死和尚的閒事。
他欣賞這樣的羅敷,他願意瞧著她一步步走上武道的巔峰。
江湖自是危險的,可卻沒有因為危險而不去闖的道理,羅敷赴險,他會陪著她一起,無論碰上多強大的對手,他們都不離不棄,若她身死,他也不會
獨活。
他們就是這樣一種關係,超越了親情與友情,比這世上絕大多數的關係連接更緊密,庸人無法理解,那是他們自己的問題。
一點紅譏嘲他們不懂人世間還有這樣的感情。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落在他的臉上的時候,他已在院中練了半個時辰的劍,赤著的上身上出了一層細細的薄汗,他不甚在意,自院中的水井中打了一桶水,直接從頭頂澆在了自己身上,將自己衝洗乾淨,這才進屋,換衣裳,紮頭發,彆上劍,跨出小院兒。
他的院子從前叫“明月雪時”,又來更名為“抱劍聽瀾”。他生活並不奢靡,自小就養成了利落的習慣,當然也不需要有下人,院子裡等閒都不會有閒雜人等進來,時常不甚講究,赤著上身就在院子裡衝洗自己。
收拾完之後,他先是出了一趟門,辦完了幾件事,回來時正好瞧見路邊有賣桂花糕的,想到羅敷愛吃,就買了點,又瞧見不遠處有賣鹵雞爪的……羅敷也愛吃。
回去的時候,手上就提溜了好幾個油紙包,一路直接進了芙蓉香榭。
羅敷這才剛起,洗了臉,才坐在梳妝台前,瞧見他來了,手上翻飛的動作不停,一邊給自己織辮子,一邊衝他笑道:“紅哥早早就出門啦。”
一點紅把幾個油紙包都擱在桌上,隨意拉了張椅子坐下了,隨口道:“嗯。”
羅敷晃了晃腦袋,狐狸尾巴一樣的大辮子晃了晃,辮梢上墜著一對紅繩金鈴鐺,隨著她的動作發出了清脆的“叮嚀”聲。
她說:“是帶這個好看呢?還是帶朵花兒好看?近來薔薇已開了。”
一點紅做出了標準回答:“都好看。”
羅敷:“…………”
羅敷:“………………”
羅敷嘟嘟囔囔:“切,可惡的直男……”
一點紅:“…………”
一點紅於是說:“你要帶花兒?我去摘,要哪朵?”
羅敷狐疑地瞧了他一眼。
羅敷道:“紅哥今天不對勁哦。”
一點紅平時對羅敷也好,不過好像不是這麼個好法,今天……他的感覺有點像……嗯,老父親?
一點紅:“…………”
一點紅掩飾性地咳嗽了兩聲,彆過了眼,不說話。
羅敷:“…………”
更好奇了!
她於是纏著一點紅問個不停,一點紅被纏得受不了了,隻好道:“昨晚,我做了個夢。”
羅敷大驚:“你還會做夢?!”
一點紅:“……”
羅敷:“……”
一點紅:“…………”
羅敷:“…………”
羅敷果斷:“我錯了。”
一點紅道:“我夢見……”
他遲疑了一下,看了一眼羅敷,似乎是不知道該怎麼說出口,羅敷雙手捧臉,坐在桌邊,眼睛亮亮的,顯然很是期待,催促他:“夢見什麼嘛,紅哥快說!”
一點紅隻好說了:“夢見你隻有七歲。”
羅敷歪頭:“隻有七歲?”
一點紅:“嗯。”
他沒說的是,夢裡那個隻有七歲的羅敷,還一見他就喊爹。
所以大概……或許……可能……因為這個奇怪的夢,他今天有點父愛爆發了?
羅敷笑了起來:“那我是不是被紅哥收養了?”
一點紅含糊不清地道:“可能吧。”
羅敷道:“那我一定過的很幸福咯。”
一點紅怔了怔,有點古怪地瞧著羅敷。
羅敷道:“怎麼了?這樣看著我?”
一點紅道:“你真這麼想?”
羅敷天然而快樂地笑了起來,道:“那當然啦!你是我在這個世上最好的親人!”!,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