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娘子苦笑著說:“我若是渾身散發惡臭,姑娘又怎麼好叫小少爺同我對招呢?姑娘又怎麼方便在一旁觀看呢?千萬莫要為難自己的鼻子。”
他的話語之間,絲毫沒有半分怨懟,且處處都是在為羅敷考慮。
羅敷似笑非笑地瞧著他,道:“黃魯直被我逼死,你竟不想殺我?”
雄娘子呆呆木木的臉上全無表情——因
() 為這是一張做的很精細的麵具。()
他沉默了良久,黯然地道:他……他太想不開,我不值得他那樣做,姑娘也沒有要他死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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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這話說的。
羅敷微微一笑,道:“好,你就去洗吧,不過,你可彆想著逃跑。”
雄娘子苦笑道:“我連藏在頭發裡的迷藥都被姑娘搜出來了,哪裡還能跑?”
他被圈禁的第一天,就被一個叫九丈蕭的黑衣人從上到下細細檢查了一遍,連牙齒和後麵都沒放過,麵具從臉上被揭下來、又被那簡直沒心的東西重新粘在他臉上,藏東西……他連一根針都藏不了!
羅敷揮了揮手,十三幺帶著雄娘子走了。
十三幺在雄娘子麵前那可真不算什麼,不過羅敷也不在乎,莫要忘了,她還有「可攻略人物」中的狀態欄,雄娘子要是想逃跑,她第一時間就能知道。
順便一說,荊無命現在的狀態是「舒服得眯眼睛」。
他的長發散下來,羅敷正有一下沒一下地用五指幫他梳理頭發,她的手指不輕不重地摁在他頭皮上的時候,少年的瞳孔就不自覺地放大……看起來完全是一副要化掉的感覺。
過了一會兒,雄娘子洗完澡出來了,十三幺一副如遭雷擊的恍惚表情。
——因為雄娘子把他的麵具給摘掉了。
洗澡要把麵具摘掉,這很符合常理吧?
羅敷抬眸去望,就瞧見了一個美男子朝她走來。
這美男子的眉梢眼角已有了許多的皺紋,他的年紀並不年輕,如今起碼四十多歲了,然而,他的容貌的確可稱得上絕色。
這天底下絕沒有任何男人能有他這樣秀美、這樣靈動、一顰一笑之間,都充滿了雌雄莫辨的魅力,而那些皺紋,居然又為他增添了一些成熟的風韻。
他摘掉了麵具之後,連帶著身上那一股平凡的氣質也一並摘掉了,舉手投足之間,都有一種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風采。
英俊的男人有許多,可美麗的男人卻很少,可以稱得上是妖孽的美麗男人更少。
羅敷瞧了他一眼,臉上的笑意更深。
荊無命本來正眯著眼睛,瞧見了雄娘子後,他以極小的幅度歪了歪頭,眼睛一下子睜圓了,看看雄娘子、再看看羅敷,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他還不知道這世上有一種本領叫做易容。
雄娘子的麵上沒有帶上笑容,他看起來仍有些淒苦,但他的心中有沒有因為少年傻乎乎的表情和動作而感到自得呢?這就不能為外人所知了。
羅敷心如鐵石地道:“好了,洗完了,回你的籠子裡去吧。”
雄娘子恭順地走了。
接下來的日子,雄娘子再也沒有戴過麵具,一直用本來的麵目示人。他生得美麗,態度又好,羅敷不禁止彆人和他說話聊天,他居然也能同十三幺說上幾句話。
他還承擔了院子裡灑掃的工作,做得又快又好。雄娘子很懂事,隻承擔這樣不令人猜忌的活計,廚房他是
() 一步也不肯靠近的,連帶著從廚房裡出來,負責送飯的丫頭,他也絕不搭一句話。
羅敷都看在眼裡,卻沒有阻止他,甚至有一天下大雨,她沒讓雄娘子在大雨中淋著,而是把他挪到了柴房裡去,那天之後,他就獲得了一個遮風擋雨的地方。
投桃報李,雄娘子對荊無命也愈發地儘心起來,荊無命進步神速,大約半個月後,雄娘子在對招時就感到了十分吃力,再過十天,他就不是感到吃力、而是感到驚險了。
羅敷饒有興趣地看著這二人對招。
三十招過後,二人身形交錯而過,荊無命長劍反向後撩,在雄娘子右手手臂內側,留下一道長長的血口子。
雄娘子的經驗,老實說,有些能用,有些不能用,他那成體係的劍法套路,是荊無命嗤之以鼻的。
羅敷抓來雄娘子給他喂招,是看中了雄娘子於招式上的老道經驗,荊無命試探著亮出爪子,根據自己的本能抓著這個老鼠玩具玩個不停,隻這一個月的時間,他就已琢磨出了最適合他的劍法。
奇、詭、無論任何角度都能出劍,穩定、耐心、他天生的那種捕獵的惡趣味令他並不追求一擊斃命,而是追求著放血的過程。
有沒有缺點呢?有的。
缺點就在於,並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被玩的。他應該去仔細地去觀察,什麼人可以這樣被玩死、什麼人應該被一擊斃命,麵對不同的對手,他應當如何去采用不同的策略獲得勝利。
不過,這是他的下一課。
現在這一課,他已完美的學成了。
雄娘子沒有用了。
羅敷淡淡地看了一眼雄娘子,對荊無命說:“小荊,今天就到這裡吧。()”
荊無命乖乖點頭,抱著劍跑向她。
羅敷又道:雄娘子……你嘛,去洗澡吧。?()?[()”
雄娘子心頭一震,意識到了什麼,一種不詳的預感湧上了心頭。
當天晚上,荊無命去洗澡的時候,羅敷躺在院子裡的躺椅上看星星。
雄娘子捧著毯子,自回廊的儘頭出現了。
羅敷掃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雄娘子道:“放心,毯子裡絕沒有毒針。”
羅敷懶洋洋道:“你就算真的弄出了毒針,對我來說也算不得什麼。”
雄娘子苦笑道:“你說得對,我從未見過像你這樣心智堅定、手段強硬的女孩子……你實在是我見過的女孩中最特彆的一個。”
羅敷不接茬,冷淡地道:“那是因為你見得少了。”
雄娘子默然半晌,道:“或許吧,但我的確隻見過你一個,對我來說,你是最特彆的。”
羅敷似笑非笑道:“黃魯直致死都認為你已經改好了,我真好奇,如果他沒有死,瞧見你現在這樣子,會是一種什麼樣的表情。”
雄娘子的表情僵了僵,半晌,才道:“我……我永遠都是個壞種,所以,我決不能害了你。”
羅敷“噗嗤”一聲就笑了。
() 她並不接話,卻也沒有嚴厲地斥責雄娘子,他認為這是一種態度上的鬆動。
雄娘子的話匣子打開了,說起了他的女兒司徒靜,他模糊了司徒靜和水母陰姬的身份,隻說孩子的母親嚴厲禁止他見女兒,一年隻給他一次見麵的機會,這二十年來,他都沒有參與小靜的成長,每天做夢都能夢見女兒雲雲,飽受苦楚雲雲。
說到動情處,眼淚漣漣。
羅敷神色淡淡的。
她突然說:“我發現了一件事。”
雄娘子道:“什麼事?”
羅敷笑道:“我發現,一個男人要勾引女人,手段一般有二,一是告訴這女人她在男人心中和彆人是不同的;二嘛,就是要哭訴自己的不幸,激起女人的同情與愛憐之心。”
雄娘子的表情僵住了。
半晌,他幽幽歎道:“你……你說得很對,但我的確沒有要害你的意思。”
他的表情如泣如訴、再加上妖孽般的容顏,在月色下,美的如同月神下凡一般。
羅敷的眼波好像也變得溫柔了。
她輕輕柔柔地說:“你還記不記得,我曾說過一句話?”
雄娘子歎道:“老實說,你說的每一句話我都記得,但你是個活潑的姑娘,說過的話實在不少。”
羅敷笑道:“其實也不難猜,就是對你來說最重要的那一句罷了……算了,你想不起來,我來提醒你。”
“我說過……沒有人能改變我的決定,黃魯直不行,你雄娘子也不行,我說要要你死,你就得乖乖給我死!”
她冷冷道:“小荊,是時候了,你想怎麼玩都行,直接給我活剖了他!”
在她身後的房門裡,一直躲在陰影裡偷看偷聽的蒼白少年慢慢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