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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男人的雙眸緊緊地、毫不掩飾地盯住了這個將他養大的姐姐。
她歪倒在秋千椅的椅背上。藤織的秋千椅很大,大到可以盛的下兩個人;藤織的秋千椅又很小,她斜斜歪倒的時候,一綹卷曲的長發就這樣窩在了他的脖頸之間,令他的皮膚被微小的瘙癢刺激了一下,浮起了一片小疙瘩。
姐姐的頭靠在了他的身上。
年輕男人陡然發現,原來他的手臂隻要一攬,就可以把姐姐牢牢收入懷中的,不知不覺之中,他已經可以俯視姐姐了。
從前,他都是仰著頭去看她的,他抱住她的手臂,就安心地好像再沒什麼事情能把他們分開。
現在,他卻發現,原來姐姐的腰肢這麼纖細、姐姐的身體也可以完全被他身上投下來的陰影遮住。
這發現讓他的呼吸又一次地急促起來,瞳孔收縮,連耳膜也被“砰砰砰”的心跳聲震得發痛。他的目光慢慢地自姐姐身上舔過去,帶著一種說不上來的微妙殺意與愛|欲,像是在舔舐,卻好似又是在用一種長滿了倒刺的觸手在糾纏她、令她不得安寧……他的目光一定說不上是溫和,所以,即便在微醺之中,姐姐也好似有點不安地扭動了一下。
她身子一歪,就倒在了荊無命身上。
荊無命手上的動作比他的大腦要敏銳靈活得多,下意識地就伸出了手,把她攬入了懷中,她頭發上的那股晚香玉的暗香……
他渾身上下的每一塊肌肉都在此刻生出了劇烈的反應,蒼白的小臂上爆出青筋,胸膛劇烈的起伏著,瞳孔驟然一縮,好似恐懼。這反應不像是在摟著日思夜想的心上人,倒像是被人倒吊著受水刑一樣。
羅敷闔著雙眼,輕輕地在他懷裡扭動了一下。她的呼吸輕輕地拂在他的心口上,荊無命生出了一種奇異的錯覺,好像她要用這張噙著櫻桃似的檀口,永永遠遠地親吻他的心口。
年輕人的脊柱陡然躥過電流,好似陷入了極度疲憊之後的緊張之中,肌肉無法控製地痙攣了幾下,一種近乎無法忍受的痛苦躥了上來。
但與此同時,他的心口卻忽然感覺滿滿漲漲的,滿足感驟然湧來,令他的咽喉裡突然發出了一聲嘶啞的、壓抑似地喟歎……不,這聽起來簡直就好像是嗚咽一樣。
野性永遠無法從他的身上被去除,他永遠都是那個天生天長的小野獸,雖然已經努力像人的方向靠近了,可是一旦讓他大大地受驚,他還是會無法自控地發出這種意義不明的聲音。
姐姐……姐姐……
好想讓姐姐噙住他的心口,好想、好想讓姐姐的手放在他的傷口上輕輕安撫,如果可以的話,姐姐能不能……
他癱在了桂樹下的秋千椅中,好像化成了一灘流動的貓餅一樣,他瞳孔渙散、像是壞掉了一樣歪倒,還緊緊抱著姐姐,就像小時候一樣抱著那床柔軟的被子、死也不肯撒手一樣。
過了半晌,他才從過度的興奮中掙脫了出來,垂下頭盯著羅敷看……
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覺得她的唇角好像噙著笑容,雪頰上的酒窩若隱若現。
荊無命以極小的幅度歪了歪頭,心想,姐姐為什麼在笑呢?
不過,很快他就把這個問題拋之於腦後了,經過最初的衝擊之後,他變得十足開心了起來,抱著姐姐不撒手,隻希望姐姐能多在他懷裡睡一會兒。
清風、明月、晚香玉。
月影、樹蔭、花信雨。
他又一次覺得,就和姐姐這樣永永遠遠地待在一起,也不是不可以……他已經覺得很滿足了。
他晃了晃腦袋,試圖把他心裡湧上來的那種捕獵的欲望給扔掉。
這時,假山之下,忽然傳出了一點不和諧的聲音。
荊無命警惕地抬起了頭,分出一隻手來,快速地握住了劍柄。
“唔……”
羅敷的口中也發出一聲意義不明地輕哼,緩緩地睜開了雙目,半闔著雙眼,在他懷裡扭了一下,倦倦地道:“什麼聲音?”
她似乎完全沒覺得躺在弟弟懷裡睡覺有什麼不對,甚至還直起了腰,改變了一下姿勢,讓自己的頭擱在了他的肩膀上,更舒服了一些。碎發窩在年輕人的脖頸之間,弄得他有點癢癢的,眼睛眯了眯。
荊無命眯著眼睛,半身都陷入了酥麻之中。
不行,不可以太興奮。
這是什麼聲音?羅園裡進了外人麼?
羅敷沒說要起,也沒跳起來一巴掌拍在他的手上,他的胳膊就一動不動,緊緊地摟著姐姐的腰肢,瞳孔變得鋒利而尖銳,死死地盯著發出聲音的假山方向,沉聲道:“我去看看。”
“打我!抽我!”
他不用過去看看了,因為宮九已經蛄蛹出來了……
這白衣如雪、矜貴出塵的英俊男子,已經抽搐著倒在了地上,身上的衣服被他自己撕裂了,皮膚上到處都是血痕,全都是他用自己的手給抓出來的,渾身上下的每一寸皮膚,都浮起了極不正常的酡紅色。
他一看見窩在荊無命懷裡、神色倦怠的羅敷,簡直就好像看見了救命稻草一樣,雙目中迸發出了狂熱的光芒,口中狂熱地叫喊:“打我!打我!”
羅敷:“…………”
荊無命:“…………”
羅敷看也沒看宮九一眼,隨手甩出一鞭,重重地抽在了宮九身上,宮九渾身不正常的痙攣扭曲起來,酡紅愈發深重,撕扯自己的動作也愈發的瘋狂。
羅敷又賞了他一下。
這一鞭抽得極是地方,破空之聲後,鞭子甩過的地方都濺起了一片小野花,宮九身上鮮血飛濺,他的瞳孔放大,虛脫了一樣倒在地上。
羅敷眼睛都沒眨一下,兩個彈指,收回長鞭。
荊無命:“…………??”
荊無命呆住了。
他的腦袋其實算不上空空如也,但他根本沒見過變態、他見過最變態的人就是他自己!宮九這種千年難得一見、人模狗樣的變態,莫說沒見過了,他根
本連想都不會想到這世上竟還有這種人!一時之間……他陷入了一種難得的呆滯狀態。
就這麼一瞬間,宮九已經滿足地抱著地上的一堆碎布條消失了。
荊無命:“…………”
荊無命:“………………”
荊無命:“……%#%……¥……”
荊無命總覺得他方才那種詭異的反應有點熟悉……具體是哪裡熟悉呢……
酡紅的麵色、盯著姐姐的眼神,反弓的脊背……
荊無命:“!!!”
年輕人陡然反應了過來!他終於明白……他終於明白他自己為什麼看著宮九那麼不對勁了!宮九對姐姐的覬覦……分明和他一模一樣!!
他居然在姐姐麵前……!
荊無命的殺氣驟然爆發出來,整個人已完全氣瘋了,觸手一樣的殺氣在桂花樹下狂魔亂舞,氣急敗壞——明明他都不敢在姐姐麵前那個樣子,宮九!宮九算什麼東西!他竟敢——他竟敢——!
羅敷還懶洋洋地靠在荊無命懷裡呢!
她頗有興味地瞧著他,感受到他氣得直發抖,連瞳孔都收縮起來,後脖頸的肌肉都僵直到好似不能扭動,殺氣把他變成了一灘奇奇怪怪、莫名其妙的海百合……或者海葵什麼的,亂舞著要把自己給氣死。
羅敷充滿憐惜地伸手摸了摸他的後脖頸。
荊無命僵硬地扭頭——羅敷甚至感覺自己聽見了那種潤滑不太好的連接件在發出“哢哢”的聲音。
荊無命嘶啞而斷續地說:“我……我要……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