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7 章 微妙(2 / 2)

“你師尊應當同你提過,我們有一位修行無情道的共同友人吧?”見小阿敘點頭,她才繼續開口,“無情道為太上忘情之道,乃天地之間最為強勢、強悍的大道,習此道者必須斷絕塵念、回歸忘情,我們初遇之時,他尚且是個爽朗熱情的少年郎,但等他垂死之際,他竟連遺言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失去了一切,包括自我。”

“但他之死,卻重如暴雪,若不是他的犧牲,如今的修仙界不會如此安寧,或許我與你師尊也早已歸於塵土,你覺得他的無情道修得如何?”

這對於尋

常築基弟子而言,實在是太過於超綱的論道了,但聞敘一直給人一種多智、超前的感覺,似乎如今築基中期的修為隻是他身體能夠修行到的極限,而不是他的道心和悟性能夠抵達的極限。

事實上,這樣的問題,師尊也問過他,很明顯,君師叔之所以會同他說這麼多,是知道了他那曾經那番“猖狂之言”,但事實上,那隻是他腦子一閃躍出來的隻言片語,因從未想過修行無情道,所以他從未深入想過。

“弟子不知。”聞敘搖頭,心裡卻很明白這四個字搪塞不了麵前的大能,哪怕這個大能看上去隻有八歲,“但弟子認為,人心本就有情,若當真修得太上忘情,您與師尊的友人又怎麼可能會為了修仙界賭上一切呢?”

()“人的眼睛會說謊,嘴巴會說謊,言行舉止也會說謊,但事情的結果卻不會。”聞敘不知道自己這番話說得對不對,但此時此刻,他竟有些收不住,“您覺得他失去了自我,但或許……其實並沒有呢?”

春舟跟他說過一個很有趣的錨點理論,一個人在黑暗中是很容易迷失的,但倘若誰在黑暗中標記了一點微光,那麼隻是一點點微弱的光芒,那麼哪怕再黑的夜,終究也會有走出來的一天。

所以,倘若一個人真的失去自我、忘卻真情,又怎麼可能會為了修仙界賭上一切呢?

這是相悖的。

君照影卻在此刻,在青年的眼睛裡看到了自己稚嫩的倒影,很微妙的感覺,有一刹那她似乎體驗到了小阿敘那種能視物卻無法識人的感覺,那是一種無力撥開眼前濃霧的虛無感,又或者說眼前本就清晰、心裡卻明白自己看到的並非真相。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唔,她不喜歡這句話。

“我明白了。”

“您……”

聞敘想說,卻最終沒有說出口。

不過君照影很快也發現,自己居然落淚了,或許是欣喜於曾經的友人並沒有真的失去自我,也或許是她內心的執拗開始融化,可仔細想想,這本來是她早該明白的道理,如今卻要個孩子來教會她。

人果然在旁觀的時候,眼界是最為清晰的,但奇異的是,眼前這個小家夥本身是個比……任何人都適合修行無情道的天才。

這感覺,就非常微妙了。

君照影非常坦然地拭去眼角的那滴淚:“叫你見笑了,稍微有些情之所至了,如此一看,我確實不是塊修行無情道的料子。”

聞敘:……這是什麼驚悚之言?!難道師尊口中修行了無情道的友人是……

“不是哦,我的道並不在此。”

聞敘將差點驚掉的心默默又揣回了肚子裡:“弟子並無此意,還請師叔見諒。”

君照影吐出一口濁氣,心裡緩緩平和了起來:“見什麼諒,你是承微的弟子,便也算是我的弟子,你以後若是在過春峰待得不開心了,儘管到合和宗找我,我替你教訓他!”

聞敘:……然後,鬨成兩宗大事嗎?

“不好嗎?修仙界總該有些熱鬨給底下人看的,以前有我和你師尊他們,現在不就是交棒給你們了。”君照影踮起腳尖拍了拍青年寬厚的肩膀,“你師尊有沒有同你說過,修行其實是可以試錯的,這偌大的修仙界,看似規矩森嚴,但你隻有觸摸到了壁壘,挑釁過真理,才知道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彆人規定的東西?那有什麼意思,咱們可是風!”

聞敘:……比師尊更離經叛道的教學出現了。

“那如果知道一定會失敗呢?”

君照影說得理所當然:“難道,隻有成功才值得被歌頌嗎?退一萬步講,你的失敗難道就沒有半點兒可取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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