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釋的師尊,就是從前天驕榜第四的似忍真君,此刻他笑得一臉“慈眉善目”:“是嗎?我怎麼不記得自己有個白毛徒弟了?”
不釋:……
**
很顯然,不釋是從苦渡寺偷偷下山的,趁著師尊似忍真君出門,師公又忙於俗務,他借口閉關,實則是借由身體裡封印的力量偷偷來了景元城。
現在被抓了個現行,也就是修為都散了,若不然起碼得是一天三頓的“竹筍炒肉”起步。
可惜,實在是太可惜了。
不過死罪能免,活罪難逃,等景元城全部事了,不釋這頓打肯定跑不掉。
“倒是沒想到,你居然還敢偷偷跑出來喝酒?”聞敘三人都受了不輕的傷,但對於修士而言,受傷隻要還能動,就問題不大
,加上他本人臨陣突破,簡單地鞏固幾l日後,就已經能夠下地練劍了。
在見識過君照影神尊的力量後,聞敘簡直對修行沉迷得不行,今日練了半夜,都猶未覺暢快,不過他傷勢還未好透,不能操之過急。
“不是跑出來喝酒,是專門等在這裡,帶酒答謝小師叔祖的。”不釋終於又換上了白色僧袍,除了頭發,倒是和從前沒什麼不同。
“……我不喝酒。”聞敘說完,又道,“再者,你竟隻答謝我一人?”
不釋歎了一句,連語氣都滄桑了不少:“實不相瞞,在找你之前,我已經去找過陳真人和卞真人了。”
“然後?”
“然後一個提刀就走,一個哄了我家的水瀾獸,直接跑沒影了。”
“哦,這是你應得的。”
不釋訕訕地摸了摸鼻子:“話也不能這麼說吧,但小僧也沒想到,自己居然還能活著回來,說實話,直到現在,小僧依舊還覺得自己陷在水中。”
他不是看不透的人,也早已放下了對司瀅的執念,可他現在確實對什麼都提不起任何的興致。
“待在水中,是什麼很丟人的事情嗎?”
不釋以為自己不會等到回答,卻沒想到小師叔祖遠比他想象中的要樂善好施,哪怕知道他這人固執彆扭,竟還願意對他伸手。
也或許,他潛意識裡猜到了小師叔祖是這樣的善心人,所以才會提著酒來蹲人。
“小僧年幼之時,確實姓言,並且對此深信不疑。”因為深信,所以將言老頭的臨終之言奉為圭臬,哪怕天生不喜歡言澈,他也會勉強自己去當一個孝子,無論言澈如何地為難他、懲戒他、訓斥他,他都逆來順受。
他甚至在很長一段時間內,確實是按照某些人的期盼去成長的,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更不知道司瀅的安排,甚至並不覺得自己的處境如何困苦,他像是一個被人完全操控身心的傀儡一樣,活得沒有尊嚴、沒有思想。
哪怕此刻回憶起來,不釋依舊心緒翻湧,他不是堪不破,隻是那種被完全愚弄身心的自我厭棄,如影隨形,讓他完全無法釋懷。
所以他遲遲不能進階金丹,他越想越偏執,所能想到的最為痛快的解決辦法,自然是玉石俱焚。
不釋當然知道,這不是最好的辦法,但當他心念一起,他就知道自己已經落入了深淵的黑水之中。
他本就不願意自渡,又何談其他呢!
“小僧如今,孑然一身,不釋還是釋懷,似乎也沒那麼重要了。”
聞敘就很討厭這種照鏡子的感覺,他想如果不是春舟,如果不是雍璐山,他在得知自己的身世之後,肯定也會走到不釋這一步,所以此刻看到這樣的不釋,他心裡自然生出了無邊的慶幸,於是他開口:“那就是重要了。”
“什麼?”
“我說,能低一低你那高傲的頭顱嗎?你頭上是戴了什麼易碎的珍寶,就這麼不願意低一下頭嗎?人活一世,誰都有不堪的過往,不釋,你是聖人嗎?非得要求自己潔白無瑕、像你這身僧袍一樣?”
“說話吞吞吐吐、雲遮霧繞,想要彆人懂、卻又不想說得清楚明白,你讓彆人怎麼幫你?說什麼不渡,說什麼不在乎天生佛心,不釋,你全身上下就你這張嘴最硬!”
朋友之間,是會相互影響的,或許聞敘自己都沒察覺,潛移默化之中他早已染上了朋友們的“惡習”,比如現在,他直接伸手就將手無縛雞之力的不釋提了起來:“不釋,人想活,不是什麼丟人的事情,你所經曆過的苦,也絕不是這世上最痛徹心扉的苦,你要是就這麼一蹶不振了,我會看不起你的。”
不釋渾身僵直,當他意識到這點的時候,他已經發現自己被聞敘穩穩地掐住了蛇之七寸:“……小師叔祖,你真的很適合修佛。”
聞敘:……手有點癢,想打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