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念想(1 / 1)

“皇後和蕭啟自然不會想到,今日是我娘的忌日,倒難為陛下記得這般清楚。” 時鳶低喃,眸光逐漸悠遠, “那年我爹站在院子裡,看著那樹桃花觸景生情,我和弄月剛從賭坊回來,帶著一身酒氣,我爹當即把我關進了祠堂,” 說到此處,時鳶停頓了一下,”他問我可記得今兒是什麼日子,說來不孝,我還真忘了。” “靖遠侯夫人離世那年,你方才六歲,”這還是時鳶第一次同他說起過往,饒是一些尋常瑣事,蕭玦也聽得認真,“六歲早已到了能記事的年齡。” “是啊,”時鳶不置可否,“可我清楚地記著我娘的生辰。” 七月七,是個極好的日子。 “後來我爹告訴我,他把我娘的骨灰埋在那株桃樹下,”時鳶托著頜,眸中淌著柔軟的光,“斯人已逝,我明白他是舍不得那份念想。” 蕭玦偏頭去看她,在她的瞳孔裡欣賞了片刻光影,才道:“靖遠侯對靖遠侯夫人情深如許。” “那是,我爹娘感情好是舉京皆知的事兒,”時鳶語氣中帶著點小得意,而後輕哂一聲笑,“當年我娘才走了一年,陛下便給我爹送女人,也不是安的什麼心。” 結果可想而知,時鳶搶了那幾個美人兒,將她們收到她屋裡伺候。 這下乾元帝就算有心怪罪,也找不著說辭了。 總不能說她同她爹搶女人吧? 自那以後,但凡有人給時文州送美人兒,美人兒還未進內院,就被弄月攔下,悉數打包進了紫竹苑。 如今紫竹苑算得上美人如雲,裡頭的婢子個個如花似玉。 時鳶對這些個姑娘也從不吝嗇,綾羅綢緞,珠釵玉環,不要錢似的往她們身上砸。 弄月不由尋思,難不成她家郡主打算開青樓? 被自己這個猜想嚇了一跳,轉眼瞧見時鳶摸著那些個姑娘的手嘖嘖稱歎。 真彆說,還真有幾分青樓鴇母的作派…… “我算是明白了,陛下那就是嫉妒,嫉妒我爹過得比他好,”時鳶暗地裡議論皇帝素來不知天高地厚,“可惜我娘到死也不曾將他放在心上。” 瞧著蕭玦正襟危坐聽得仔細,時鳶噗嗤一聲笑出聲來,臉上那一絲若有若無的傷懷隨之散去,好不容易止住笑聲,仍憋得難受,“太子殿下這般嚴肅,是在與我商議國事麼?” 似是料想到他的反應,蕭玦眉頭才蹙了一下,時鳶伸指抵上他的額心,語氣不滿,“聽故事就該要有聽故事的樣子,太子殿下。” 眉眼間的那抹冷峻被揉散開來,蕭玦伸手一撈,伸她入懷,在她耳邊低喃:“太子妃要孤如何捧場?” 時鳶想了想,繼而歪頭瞅著他,抿唇溢出一絲笑意,“太子殿下屈尊賣個笑,我分文不取。” 眉峰重新聚起,時鳶抽回手,起身理了理袖擺,嘟囔道:“罷了罷了,這屋子裡太悶了,陪我去外麵透透氣吧。” * 蕭玦萬沒有想到,時鳶說的透氣,就是坐在房頂吹冷風。 沒忘了她畏寒的毛病,蕭玦複又折回去取了件大氅。 時鳶張了張口,想說自己為了灌醉上官紫,一連喝了數杯,這會兒身上熱得厲害,想了想還是閉了嘴。 蕭玦若要她喝酒的事兒興師問罪……她可吃不消。 時鳶湊過去,抬起手摸了把他的臉,“我說你悶你不高興了?” 蕭玦捉住她的手,移開眼,不答。 看來是真生氣了。 自詡摸清了這人三分心思,時鳶倚去他身側,自顧自說起幼時的事兒,說起那些年挨的揍,不由感歎,“就我爹那臭脾氣,沒把我打殘,真算我命大。” 她攏了攏狐氅,散漫道:不過從小到大我爹也沒少打過我,每次我惹了他生氣,總免不了一頓打。” “疼嗎?”蕭玦目光轉過來,時鳶一愣,旋即可憐巴巴點頭,“疼,疼的。” 誰知蕭玦不吃這套,輕飄飄一句話,將她定在原地。 “靖遠侯愛女如命,定是你頑劣惹了他生氣。” 時鳶:“……” 暗自腹誹一句,便不與小心眼計較。 “靖遠侯府乃將門之家,孤聽聞,靖遠侯府家法極為嚴苛。” “家法?”時鳶抱著雙臂,想起她爹抄起掃帚追著她滿屋子跑,沒忍住笑出聲,旋即又作出一副怕極了的模樣,“哪能啊,那玩意兒光想想我就一陣惡寒,當年我哥,” 她頓了頓,這次卻不再避晦什麼,繼續說道:“我爹脾氣不好,哥哥脾氣也犟,他們二人一言不合就會吵得不可開交,可不管再怎麼吵,最後都是哥哥先認錯,直到……那事兒你應當有所耳聞。” 時家長子出世那年,有雲遊方士路過判命,日後此子或將死於疆場。 時文州素來不信這些,這方士的話卻深深烙在了他心裡。 時文州教長子習武,教他何為忠君愛國,隻字不提日後帶他上戰場。 就連日後時文州遠赴南疆,也不曾將他帶在身邊,而是囑咐他在家好生照顧小妹時鳶,且不可落下功課。 時庭燁不明白父親為何不帶上他,男兒上戰場殺敵才是真本事,光閒在家中念聖賢書,隻怕不過兩年光景,他就要成為一迂腐書生了。 時文州離家後,時庭燁常對著書枯坐一整天,對著書案發牢騷成了常事。 時鳶深受他哥影響,連帶著對那些書也沒了好臉色。 怨憤歸怨憤,時庭燁留自個兒也爭氣,十三歲便入了東宮,成了昭穆太子的伴讀。 後來乾元帝不知受了何人的攛掇,強行召時文州回京。 兩年後,南疆叛亂,昭穆太子主動請纓鎮壓亂黨,時庭燁不顧時文州阻攔,當眾請命隨昭穆太子前往南疆…… “那是我爹第一次對我哥動家法。” 不待蕭玦開口,時鳶輕聲,“我衝上去攔我爹,可我年紀尚小,細胳膊細腿的哪能攔得住我爹,” 她說著笑了笑,“那時我就想,要是我娘在就好了。” * “然後呢?” 京城外,桃林深處,墳塚萋萋,黑衣侍衛聽得認真。 白衫男子伸手拂去墓碑上的花瓣兒,良久才說道:“我爹將我關進祠堂,命府醫給我上了藥,小鳶尾趴在我身上哭,鼻涕眼淚濺了我一身。” “後來靖遠侯為何又放您走了?”黑衣侍衛問。 時庭燁搖頭,“我爹從對我動家法的那日起,便沒想過放我去南疆。” “那您……” “是小鳶尾。” () xs。x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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