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經病啊,大半夜的嚇死人。”
“啊,我剛剛在裡麵聽見你的聲音了,就想著在門口等你,快去洗洗睡覺吧。”
“嗯。”張淩微不可察的歎了口氣。
張淩回到寢室,看著那床頭上那張三人全家福。照片裡張淩和她還有老郭都笑得很開心,可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張淩有個姐姐,叫張挽挽。
明明以前,張淩不是這樣的。
張平是張淩的爸爸,張淩叫他老張,他經營著一家幾乎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小賣部。可就算他這麼拚命的守著店賺錢,家裡還是沒啥存款,客廳裡那張缺了一個角的桌子或許比張淩的年齡還
老張沒有老婆,張淩沒有媽媽。據老張說,媽媽懷著張淩的時候就體虛,生張淩幾乎用了半條命,最後也隻撐到了張淩牙牙學語的時候。他說這話時候,手裡的煙一支接著一支。命,“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這句話是極其有道理的。
老張守著小賣部,大部分時間連口熱乎的都吃不上。因此,張挽挽早早的便學會了買菜做飯、打理家務。張淩小時候嘴饞,總吵著要吃零食,她說張淩隻要乖乖的,她就把好吃的零食給張淩變出來,
現在想來也真是可笑,什麼魔術,什麼變出零食,不過是她早早就買好的罷了。
張淩開始意識到天秤傾斜是在小學的時候。
每每季節變換,張淩都會有新衣服,張挽挽卻還穿著前年那件已經不太合體的舊衣服;張淩總是有零花錢可以在校門口買一些新奇的小玩意兒,可她卻連一件玩具都沒有;張淩碗裡堆著滿滿的肉,她碗裡堆著滿滿的青菜.
張淩很不滿老張的做法,他的行為不就是電視裡說的重男輕女嗎?每每張淩和張挽挽說起這些,她總是淡淡的笑著,說隻要張淩開心,她就開心,張淩不滿的撇撒嘴。
於是,張淩不再買那些新奇的小玩意兒,老張給張淩買玩具的錢張淩也偷偷攢下來,給她買時興的迪士尼文具盒和蝴蝶結發卡。張挽挽性格很軟,不管彆人怎麼對她,她都不生氣,也不反抗。從小到大,張淩不知為了她打了多少次架,不管高矮胖瘦,張淩是否能打得過,隻要是欺負過她的人都挨過張淩的拳頭。可這樣一來,老張就忙了起來,白天守完店,晚上還要早早的回家監督張淩寫檢討。張淩常常跟她講,讓她硬氣一點,要學會反抗。但她總把張淩的話當作耳旁風,麵對彆人的欺負依舊是默不作聲,讓張淩又氣又惱,可她卻還像小時候那樣試圖哄哄張淩就把這些事情敷衍過去。
張淩很喜歡吃烤鴨,但這卻是逢年過節桌上才會出現的東西。初二期中考試張淩的語文破天荒的考了個及格,老張一高興,竟給張淩買了半隻烤鴨回來。
張淩左手拿著鴨腿,右手啃著鴨翅,老張坐在一旁將鴨片包進麵皮裡。
“姐姐呢?她怎麼不過來吃?”
“哦,這是給你的獎勵,姐姐不喜歡吃烤鴨。”
呸,老張又在瞎說了,去年過年的時候,吳阿姨給姐姐夾了一個鴨腿,她那天吃得可香了。
那天,張淩趁著老張午睡,從抽屜裡偷了五十塊錢,跑去菜市場買了半隻烤鴨回去給張挽挽吃。可讓張淩沒想到的是,她不僅一口沒吃,反倒告訴老張張淩偷了錢去買烤鴨。那是張淩第一次挨打,也是第一次對她生氣。
“你是不是有病啊?我為你好你還舉報我?”
“我確實有病。”她淺淺的笑著。
快高考的時候,老張突然告訴張淩,他不打算讓姐姐念大學了。
不讓她上學?難道讓她早早的去嫁人?然後洗衣做飯帶孩子?過著一眼就能看到儘頭的生活?
不!她可是張挽挽,是你的姐姐!
張淩“咚”的一聲跪在老郭麵前,求他給姐姐一個上學的機會,如果不讓她讀書,那他也不讀了。姐姐卻說家裡的條件供張淩們兩個人上大學實在有點吃力,她說她是自願放棄的。她淺淺的笑著,連嘴角上揚的弧度的都那麼完美,完美得像一個沒人任何溫度的機器人。
張淩討厭這種感覺,她明明是一個人,一個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是張淩最喜歡的姐姐,張淩突然就哭了起來,眼淚鼻涕糊了一臉,張淩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麼,可能是被煙熏著眼睛了吧。
“哎。”老張把滿是煙頭的煙灰缸倒進垃圾桶。
自那之後,張淩便很少和姐姐講話,稱呼從姐姐變成了張挽挽。張淩討厭她自以為的為彆人著想討厭她那副大人似的說教,討厭她似乎永遠沒有情緒。她讓張淩走東,張淩偏要走西;她讓張淩朝南,張淩偏要向北。張淩在賭氣。
很不幸,高中張淩們又被分到了同一個班級,開學第一天,他穿著黑色T恤,把銀色的耳釘隱匿在發後,大搖大擺的走上講台自我介紹。“我叫張淩,沒彆的了。”
至此,壞學生的標簽也就釘在了他的身上。
他的室友是個老實巴交的人,個子小小的,他是個很無趣的人,但和他一樣就是家境不好,每天就是學習或者打工,就像張挽挽那樣。
大學生活枯燥無味,不過好在他很快就遇到了“有趣”的人。
他認識了一個富二代,個子和他差不多高,但卻比他壯很多,與之人設的外表不符的是他竟然隨身攜帶著一個泡茶的保溫杯,他也學了起來,他們都是老師眼中的反麵教材,因此很快就玩到了一起。
他教他抽煙,一開始他被嗆得流眼淚,但為了不在他和他兄弟麵前丟麵子,張淩硬是一口接一口的抽著,直到抽得頭昏腦脹,惡心反胃。最後那個富二代出國留學了,他就成為了下一個他。
事物的存在必然有它的道理,漸漸的,張淩喜歡上了抽煙的感覺,快樂的時候抽一支,不快樂的時候也抽一支。老張的小賣部就賣煙,為此,張淩常常趁著老張不注意偷拿幾包煙出來,和彆人一起在小巷子裡吞雲吐霧。記得有次張淩剛點上火,他手中的煙就被人一把拽掉,臉上火辣辣的疼。彌散的煙霧中,張淩看到了張挽挽的臉,
“誰教你抽煙的?學什麼不好?學人家抽煙?你以為你現在長大了管不了你了,跟我回家!”
她終於憤怒了。
“這是我自己的事情,不要你管!”張淩朝她吼道,她那一巴掌讓張淩丟儘了麵子,接著便不再理會她。
未來會是什麼樣子呢?他也不知道。至少現在,他並不在意。
學校不止一次想要放棄他,為此,老張乾脆生意都不管了,三天兩頭的往學校裡打電話,才勉強讓他有繼續在學校念書的機會。張挽挽也整天板著個臉,讓他不要再和不三不四的人來往,張淩最受不了她那副自以為是的說教,她明明也隻比你 大一歲而已,她明明連自己都管不好。
大學生活不緊不慢的過著,大部分的時間,他都是趴在桌上睡覺。不知不覺,就睡了三年。
同學之間氣氛開始緊張起來,或選擇升學,或準備就業,但這些仿佛都與他無關。張淩百般無聊的偷刷著手機,刷著刷著就收到了一條交警隊發來的通知,讓他去交管所解決一起交通事故。
張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