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見川一頭紮進棉花陷阱裡,也不敢繼續挑起這個話題,隻能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默默地幫忙打下手。
兩人再正常不過地吃了早飯,陸見川送方行舟去上班,在家裡懊惱地抱住頭,反省自己的疏忽。
但是,哪怕他再不情願攝入方行舟的血液,肚子裡的胚胎依然得到了極大安撫。
平日裡,方行舟一走它就會開始瘋狂鬨騰,可今天他竟一直乖巧地待在腹中,甚至讓他上午好好地補了一個覺。
——然後在中午十一點整,準時製造出強烈到無法忍耐的饑餓。
它每成長一點,對於能量的需求便翻倍擴大,仿佛一個永不見底的黑洞,恨不得將他們所處的整個地球都吞下去。
陸見川其實很清楚。
和肆意玩弄繁衍的“蟻後”不同,他孕育的是一個天生擁有神性的胚胎。在這個真神隕落的時代裡,宇宙並沒有足夠的神秘力量來創造新神,所以他的孕期不可避免會痛苦且漫長。
現在隻是開始。
等胚胎發育到後期,隻要他一個不留神,或許連他這個母體也會被生吞掉,作為“新神”誕生的祭祀品。
陸見川長長歎氣。
不可能一直靠舟舟的血孕育孩子,他作為丈夫和父親,要承擔起應有的責任。畢竟……再怎麼煩人,孩子也是親生的。
他換好衣服,又一次開車前往養殖場。
負責人看到他已經沒了昨日的熱情,隻是兩股戰戰、臉色發白,磕巴半天沒能說出話來。陸見川衝他禮貌一笑,像進了高檔的自助餐場所,細細打量每個家禽圈,最後走向咯咯咯吃食的母雞們。
今天,他在養殖場待得更久了一點。
一十分鐘後,他走出空無一雞的養殖間,朝負責人親切致謝,心滿意足地開車回去。
這樣偷雞摸豬的日子過了大半個月,養殖場被陸見川吃了個底朝天,負責人天天和老板告狀,可陸總卻不置一詞,每天從市場購入大量家禽填充庫存,像是刻意買個兒子吃的,購入量大到甚至影響到了C市的肉菜市場價格。
C市寒冷漫長的冬天終於到了尾聲,四月最後一天,方行舟在早餐時間打開電視,聽到播音員在裡麵說:
“自四月起來,有不少群眾反饋本市肉菜價格持續上漲,尤其是豬肉、雞肉價格,竟在一十天內大漲30%,引發大量投訴。相關部門收到投訴後高度重視,對肉菜上漲一事進行了深入市場調查,但事因仍未明朗。有專家猜測是因為近期天氣轉暖,大量禽病爆發導致……”
陸見川聽到這裡,極不好意思地輕輕咳嗽一聲。
他一個人在半月內吃掉了C市30%以上的豬和雞,卻沒有長胖半點,甚至瘦了幾l斤。
但平坦的腹部終於出現變化,鼓起了一個極難察覺的微妙弧度。胚胎每日被大量鮮活血肉滋養,發育得很快,已經開始隱隱有了四肢的雛形。
比如此刻。
母體在進食
,另一個母體就在離它不到五米的地方,這是它一天之中最開心的時刻,它正在陸見川溫暖的營養液中舒展自己的身體,幸福地遊來遊去。
而隻要方行舟一出門上班——它會立刻從天使轉化為惡魔,將所有注意力都投入到瘋狂攝取能量上,用無止儘的饑餓逼迫陸見川,讓他出去大量覓食。
這種感覺很奇妙。
就好像……靠近方行舟時,它體內屬於“人性”的部分會占據上風,一旦方行舟離開,“神性”,或者說“怪物的本能”就會瞬間搶去意誌,改變它的行為模式。
再這麼下去不是辦法,陸見川想著,總不能一直和廣大市民爭奪口糧,家裡也不知道還能把養殖場維持多久。
他心不在焉的往嘴裡塞了一口雞蛋,餘光裡看到方行舟伸手去拿餐刀,思緒立刻中斷,像被觸發了什麼程序,全身緊繃,飛快抓住他的手腕,將刀從他手裡奪走。
“?”方行舟看著他,“我隻是想切一片吐司。”
陸見川:“我來!”
他迅速將吐司切成均分的三塊,然後把餐刀收進自己這一側,確保方行舟不會又製造任何流血的意外。
做完這些,他鬆懈下來,將吐司浸滿牛奶,彎起眼睛,喂到方行舟嘴邊:“老婆,你隻要張口就行了。”
方行舟:“……”
他咬住吐司,慢慢咀嚼,望著陸見川笑。
陸見川也跟著笑,道:“什麼刀啊剪子啊都太危險了,你的手每天都在做救死扶傷的神聖工作,這些瑣事就讓我替你服務吧。”
方行舟點點頭:“好。”
陸見川悄悄鬆了口氣。
關於豬和雞的新聞放到尾聲,方行舟也要準備出門上班了。他拿起外套,跟陸見川道:“最近的豬肉和雞肉總不新鮮,今晚我會買牛肉回來。對了,小鹿,幫我去臥室拿一下工卡。”
陸見川熱衷於被老婆指使,欣然前往。
但去了臥室之後,他的眼球360度來回掃描,找了許久也沒看到遺漏的工卡。
陸見川從門口探出頭來,朝樓下喊:“舟舟,你的工卡不在,看看是不是在衣服兜裡?”
沒人回答。
陸見川愣了愣,心微微一沉,一個極為不妙的念頭浮了上來……
他鼻子輕動,很快從空氣中捕捉到了再熟悉不過的危險氣息,臉上所有的神色瞬間消失得一乾一淨,表情一片空白。
他的手握成拳,喉結滾動,一步一步從樓上走下來,直勾勾盯著他們剛才坐在一塊吃飯的餐桌。
把他支走之後,方行舟已經出門上班去了。
餐桌上,屬於他的餐盤裡正放著最後一小塊吐司——
五分鐘前,他給方行舟的吐司浸滿牛奶。
五分鐘後,禮尚往來,這塊吐司同樣被血液徹底浸滿,甚至還帶著熱氣騰騰的體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