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溫暖的、舒適的、充斥著怡人香氣的午睡。
方行舟從深眠中醒來,舒服得伸了個懶腰,坐在躺椅裡遲遲回不過神,好像自己睡了很久、很久。
他身上蓋著一件毛毯,有點眼熟,似乎是一個小時前遞給陸見川的那件。
大腦還沒有開機,他沒有想起來自己睡前鎖了門,也提不起力氣思索這塊毛毯是怎麼飛進來的,隻是打了個哈欠,揉揉眉心,下意識摸了一下小腹,那裡柔軟光滑,卻莫名地在隱隱作痛。
……或許是中午吃得太急了,有些岔氣。他想。
他看了一眼鐘表,離下午的上班時間還差五分鐘。
外麵傳來極輕的敲門聲,伴隨著陌生有禮的溫言細語:“方老師,你醒了嗎?要準備上班了哦。”
——是假扮成實習生的陸見川。
方行舟忍不住露出笑容。
小鹿化了妝,甚至改變了自己的聲線,以為可以偽裝得天衣無縫,卻不知道自己身上有股奇特的幽香,是隻有他能聞到的、獨一無二的香氣。
見到他的第一眼,方行舟就認出來了。
甚至哪怕他穿上裙子,偽裝成女人,他也一定能一眼辨認出他的真實身份。
方行舟從躺椅中起身,換上工作服,拉開門,道:“我醒了。”
新來的“實習生小王”正站在門口,目光定定落在他臉上,瞳孔很深,裡麵像是含著沉甸甸的千言萬語,和上午時的情緒截然不同,而他們明明隻是分開了一個午睡的時間。
方行舟微微皺眉。
甚至,在眼前這張普通年輕男性的臉上,情緒出現了詭異的分離。他的上半張臉是低落的,下半張臉卻衝方行舟露出燦爛的笑容,一邊笑一邊遞過來一杯溫度正好的茶,道:“喝杯茶潤潤嗓子,辦公室開著暖氣,午睡完嗓子會很乾。”
方行舟的視線停留在他的眼尾。
那裡有些發紅……
心臟輕輕抽動,方行舟接過茶水一口氣喝完,細細打量他的神色,問:“中午沒睡好嗎?不習慣?”
陸見川悄悄瞥向他的下腹,確認潔白的襯衣上沒有留下任何血跡,然後努力壓製心中翻滾的情緒,假裝發困地揉揉眼角,道:“在學校沒有午睡的習慣,有些睡懵了。”
方行舟回了一趟隔間,從個人衣櫃裡拿出一件帶夾絨的外套,道:“你不是正式醫生,不用起這麼早,再睡會吧。”
陸見川悶悶地接過衣服:“老師,你對實習生真好。我現在已經不困了,還是給我安排一點任務吧。”
方行舟又看了一眼時間,這個點秦鴻博應該查房去了,他也要準備手術,離下班還有一段時間,他沒法一直在這裡守著他。
“你想做什麼?”他問。
陸見川道:“端茶倒水,整理辦公桌,打掃衛生,隻要能幫上忙的工作都可以。”
方行舟從書櫃上抽出一本磚頭厚的教科書,塞到陸見川懷裡,道
:“就在這裡學習吧,下班前我回來抽查進度。不要亂走,餓了的話自己去食堂,兩點半之後會有點心買。”
陸見川:“……”
他僵硬地看向書本封麵,遭到了一些死去的大學記憶的攻擊。
方行舟仍然不放心,又交待道:“如果到了下班時間我還沒結束手術,你就先回去。開車要小心,這邊人多車多,不要超速。”
陸見川點頭:“好的,老師。”
方行舟看了他幾秒,盯著發紅的眼尾,莫名感到極為在意。
陸見川以為被發現了異樣,一點點繃緊肩膀:“還有什麼事嗎?”
“我手術的時候,要是你的身體有哪裡不舒服……”方行舟裝作不經意地慢慢道,“自己先掛個號去看看,好嗎?婦產科在五樓,3室的安醫生和我相熟,比較好說話。”
陸見川:“……什麼?”
方行舟知道他聽清楚了,沒有再重複,從架子上拿過自己的圍巾,纏在陸見川脖子上,最後道:“好好待在這裡。”
陸見川目送他穿好白大褂離開科室,眉頭一點點皺起。
……掛婦產科?
為什麼要讓新來的實習生掛婦產科?而且……怎麼能隨便給彆的男人圍圍巾?!
陸見川本就低沉的心情更加低沉,他在診室心不在焉地看了一會專業書,很快便忍耐不住,從身體內部鑽出一小條觸手,沿著天花板悄無聲息地爬到手術室外麵,眼也不眨地盯著專心工作的方行舟。
從下午一直盯到晚上。
今天的手術比想象的棘手,方行舟下班有些遲。陸見川為了逃避被檢查功課,在他回辦公室的前一秒飛快離開,一路風馳電掣開車回到家裡。
一小時後,方行舟緊跟著到家,兩手照舊提著幾大袋新鮮的肉類,站在玄關邊換鞋邊問,假裝他們已經分開了一整天:“今天過得怎麼樣?”
話音還沒落地,陸見川將他連人帶東西一把橫抱起來,大步走到餐桌邊,將他放到餐桌上,低頭熱切地堵住他的嘴唇。
不用再和自己的愛人偽裝不認識,他滿腔的情緒終於找到出口,一邊接吻,一邊空出手來,握住方行舟的腳腕,幫他取下脫到一半的鞋子,手指順著寬鬆的西裝褲褲口探進去,一路滑過細膩的小腿,最後停留在刻了名字的皮膚處。
方行舟的呼吸逐漸急促,掙紮幾下想將他推開,然後被他一口咬在了嘴角處。
這一下咬得有點急,出血了。
陸見川微微一愣,渾身觸電般顫抖一下,剛湧上來的情熱迅速散去。
他舔掉方行舟滲出的血絲,拉開兩人的距離,手不再繼續,而是安安分分握著他的腰。
“舟舟……”他瞳孔微微泛紅,直勾勾盯著破口的地方,“抱歉,我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