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分鐘前的最後一條
() ,寫著:“還沒結束嗎?我準備出發來醫院了。”
方行舟給他回道:“不用來,我現在結束了,準備回家……好累。”
然後翻到下一個聊天框,李旋五分鐘前在聊天框裡回複:“不好意思,這幾天我和言芯一直通宵清點特管品,後半夜睡過去了。”
言芯也回道:“剛才我們查看了醫院的磁場變化,暫時沒有發現異常。那名患者現在怎麼樣?我們過來看看。”
方行舟答複:“沒什麼問題,你們好好休息吧。”
李旋:“所以,是怎麼回事?”
方行舟:“我們懷疑還是精神上的毛病,患者家屬可能隱藏了病史,等他蘇醒後再安排精神科醫生會診。”
處理掉未讀信息,方行舟提上包,離開更衣室準備回家。
從更衣室走到電梯口,他伸手,按下電梯。
下行箭頭亮起的瞬間,忽然,旁邊的病房裡傳來護士小姐驚恐的尖叫,緊隨其後的還有什麼東西被打碎的聲音。
“啊——!”
方行舟愣住,迅速回頭,看到有血液從病房的門縫間流出來。
……是剛剛完成手術的患者所在的病房。
可他應該還沒緩過麻藥期才對!
方行舟瞳孔收縮,來不及思考,大步朝病房衝過去,正看見打滿石膏的患者竟從床上翻了起來,一邊七竅流血,一邊死死抓著護士的手臂,眼睛裡一片猩紅,嗬嗬叫著,張開嘴就要咬她的肉。而他的家屬手裡還拿著解開的束縛帶,被嚇得臉色蒼白,呆立在兩旁,連動都不會動。
方行舟的心臟猛地一跳,飛奔過去擋在同事前麵,把護士小姐推開,動作利落地反扣住患者的雙手扭到身後。
半秒的僵持。
方行舟聽到患者粗重的呼吸聲,像某種極度興奮狀態下的野獸。
“呼……呼……呼……”
一股強烈的不詳預感湧上心頭,他大喊:“愣著乾什麼!束縛帶!”
嚇傻的患者家屬這才回過神,不敢靠近,哆哆嗦嗦把束縛帶扔給方行舟,掉在他的腳下。
方行舟:“……”
被推得摔倒在地的護士姐姐又踉蹌著爬起身,撿起束縛帶,想要幫方行舟的忙。兩人合力製住發狂的患者,準備給他重新捆上帶子——
患者身上忽然爆發出恐怖的力量,硬生生扭轉身體,任憑被束縛的雙手發出脫臼的哢哢聲,將全是血汙的臉轉向方行舟,大張開嘴,口水混著血液一滴一滴地落在地麵,露出裡麵猩紅的舌頭和喉嚨。
那雙猩紅的眼睛裡出現了黑色的瞳孔,直勾勾盯住他的臉,像是快餓死的人看到美味大餐,流露出猶如實質的危險進攻性。
方行舟呼吸一頓,第一反應是把女同事再次撞開……也隻來得及把她撞開。
患者已經對著他的脖子狠狠地咬了下來,咬得極為用力,他甚至聽到了血肉被撕裂的聲音,以及有什麼東西順著傷口滑進他血管的聲音……
滑膩又冰涼,像某種惡心的寄生蟲,進入他體內後沿著血管飛速遊走,似乎在尋找合適的寄生點。
方行舟的眼睛一點點睜大,疼痛感慢半拍傳入大腦,他看到四濺的鮮血——是自己的鮮血。
護士小姐再次發出驚恐的尖叫,跌跌撞撞衝到門外,大喊著“來人!”,很快,更多同事衝到病房裡,而患者還死死咬在方行舟脖子上,大口大口吮吸他的血。
方行舟用力踹他,四五個同事撲到他身上,將他的嘴一點點掰開。
他的下巴被掰得哢嚓一聲,脫了臼,無意識地鬆開方行舟的脖子。立刻有兩個同事擋在他和方行舟中間,將他死死壓在地上,用束縛帶重新綁住,再帶上止咬器。
方行舟呼吸粗重地用手捂住脖子,摸到了源源不斷湧出的血液。
真糟糕啊,他想。
咬到動脈了。
不過還好……這裡是醫院。
護士姐姐已經哭成了淚人,多年的臨床經驗讓她還保持了清晰的思路,一邊哭一邊衝出去調用血包。其他同事扶住方行舟,亂中有序地把他抬上推拉床,嘗試給他止血。
短時間內流失大量血液,方行舟的眼前已經開始模糊,隱隱約約認出給他止血的人是秦鴻博。
這位跟了他兩年的研究生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手卻很穩,每個止血的步驟都非常專業。
方行舟很欣慰。
他用血淋淋的右手抓住秦鴻博,艱難道:“小王……找小王……”
秦鴻博哭得更加厲害:“什麼時候了還惦記著小王!彆說話了!一說話血就……就止不住,嗚嗚嗚嗚……”
“……”方行舟很想歎氣。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血型並不常見,醫院血庫裡的存貨不多,按照傷口的麵積和出血的速度,不可能馬上把血止住。
如果陸見川第一時間趕不過來,他死亡的概率會超過一半。
“找……小王。”他堅定無比,死死抓著秦鴻博的手,腦袋陣陣發暈,“馬上!不想我死就……聽我的……”
秦鴻博被老師渾身是血的嚴肅神色震住,呆了半秒。
幾年來,方行舟說一不二的做事風格早已深入他心,所以,他下意識地遵循起老師的指令,讓旁邊的同事替位,哭著撥通了另一個實習生的電話。
“喂,小王,你快來醫院,方老師要不行了,他想見你嗚嗚嗚嗚嗚嗚嗚……”
方行舟:“……”
他長長地吸了一口氣,滿頭冷汗,一半是痛的,一半是對自己的學生感到汗流浹背。
希望小鹿能夠控製住自己,彆在公共場合發瘋,他想。
等他醒來時,不要整個醫院都消失不見了……方行舟昏昏沉沉,眉頭緊皺,聽著秦鴻博的聲音,在憂心之中慢慢陷入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