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他媽……”
他正準備回頭,後腦勺一疼,一股熱流順著脖頸往下淌。
“操……”
男人張了張嘴,又挨了一板磚。
過度肥胖的身體麵條一樣軟了下去,栽進混了尿的水坑裡。
傅宴停表情冷漠,扔掉手裡的磚頭,頭也不回地走出巷子。
這條街太老,鋪得還是水泥路,街邊小店擁擠破舊,賣什麼的都有,煙火氣很重。
傅宴停拐進另一條巷子裡,路過一家二手手機店時,老板搖著蒲扇,笑嗬嗬地說:“宴停回來了?”
門口殼都掉了大半的舊音響裡放著愛情買賣,全損音質也絲毫不影響老板單曲循環。
傅宴停跟他打招呼:“張叔晚上好。”
咬字清晰,聲線是少年人特有的清朗,冷冷清清的。
櫃台前的小姑娘飛快地瞥了他一眼,不由得紅了臉。
手機店老板越看他越滿意:“好好好,趕緊回去吧,你媽都回去一陣了。”
傅宴停點頭。
直到那一抹清瘦的背影消失在視野裡,小姑娘還望著樓道發呆,手機店老板敲了下自家女兒的腦袋:“看黑板的時候沒見你脖子伸那麼長,還不去寫作業。”
小姑娘調皮地吐了吐舌頭。
上了樓,傅宴停推開門。
“回來了?”紀文英聽見響動連忙把賬本收起來。
傅宴停收回目光:“嗯。”
“今天怎麼回來得這麼晚。”紀文英看見他臉上的傷痕和沾了泥的書包,“你這是……”
傅宴停語氣很淡:“磕的。”
“衣服和書包換下來先泡著,待會兒洗。”紀文英沒多問,“菜在灶上熱著呢,我去端。”
傅宴停問:“還要多少錢?”
紀文英身形一滯:“什麼?”
“還要多少錢才能還清那筆賬?”傅宴停說。
屋內安靜片刻,紀文英若有所思,沒回答他的問題,而是開口道:“你安心讀書,家裡的事情不需要你操心,快去洗洗手吃飯了。”
“嗯。”
晚飯是一菜一湯,清炒時蔬和番茄雞蛋湯,做得像模像樣,然而被趕出傅家大宅,紀文英才學會做飯。
擺好碗筷,母子倆落座,傅宴停注意到紀文英纖長的指尖上沾了不少鞋油,純黑色的,浸到了指甲縫裡,怎麼洗都洗不掉。
紀文英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不自然攏了下頭發說:“不小心蹭上的,時間久了自己就掉了……”
紀文英有哮喘病,找不到什麼工作,隻能在路邊擺攤,給人補衣服擦鞋,可他媽之前連針都不會用,更不會彎下腰給彆人擦鞋。
傅宴停看見她皸裂的指甲,垂下眼說:“買雙手套吧。”
—
回到家,白桃還沉浸在當壞人的愧疚中,直接略過了客廳裡的人,往樓上走。
“又被老師留堂了?”
聽見聲音,白桃回過頭才看見沙發上坐著一個四十來歲的女人,橫眉豎目,不怒自威。
這是“白桃”的後媽陳雪燕,南啟附中的教導主任。
白宏遠出差半個月,白桃跟這位後媽不對付,平常是能躲就躲。
女人嗓音威嚴,白桃打了個激靈,哪敢說自己去霸淩彆人了,點了點頭:“嗯。”
陳雪燕嫌惡地看了看他,說:“下次超過十點,你就可以不用回來了。”
換作原主肯定要跟陳雪燕頂嘴,臟話一句接一句地往外冒,但白桃還從來沒跟誰紅過臉,麵對這種情況根本就來不及反應,手足無措地應了聲:“知道了。”
聲如蚊呐。
陳雪燕說:“知道了就多跟昊明學學,把心思放在學習上,彆整天跟你那些不三不四的朋友來往,不學無術,一點都不像我們白家的孩子。”
白昊明,原主的繼弟,今年初三,在南啟附中讀書,成績名列前茅,是陳雪燕的心頭寶。
走到樓梯轉角,白桃又聽到陳雪燕說:“跟昊明差太多了,從小就沒教好……”
白桃皺了皺眉,心情也跟著皺巴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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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啟一中針對不同基礎的學生劃分了相應的班級,學習成績最好的那一批在清北班,進了清北班,相當於一隻腳都踏進了清華北大,最差的當然就在普通班,等級不同,師資也不同,還采取了流動製,每次月考都會重新分班,許多人擠破頭都想升入清北班,學習競爭十分激烈。
白桃在普通班呆了整整一年,身邊的同學換了一茬又一茬,隻有他的成績穩如老狗。
早自習還沒開始,教室後排趴了一片。
剛到教室,白桃連著打了兩個嗬欠。
換了個新環境他不太適應,稍微有點動靜就會驚醒,整夜都沒睡好,這會兒他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
第一節是數學課,數學一向是他的短板,他還被迫跳了個級,必須得好好聽才行,他想著熬過這股困勁兒就好了,學習委員卻走過來敲了敲他的桌子,猶豫開口說:“白桃……虞老師讓你去一下辦公室。”
白桃愣了愣,認命起身。
大清早就被請到辦公室去喝茶,也是沒誰了。
教室門緩緩合上,前桌才敢抬起頭竊竊私語。
“慧芳叫他去乾什麼?”
“還能因為什麼事,肯定是因為他上課玩手機唄,被教室外麵巡邏的老師抓住了,手機都被沒收了。”
南啟一中是不允許學生私自帶手機到學校來的,逮到了就沒收。
“敢在虞慧芳眼皮子底下玩手機,膽子也太大了。”
有人嘁了一聲說:“沒準是年級第一找老師告狀了。”
“嘶,年級第一?傅宴停?”
“他告什麼狀?”
清北班隻有三十來個人,個個都是學校的風雲人物,其中又以傅宴停最為出名,每次國旗下講話都有他。
“今早上都傳瘋了好嗎,有人看見白桃在後校門的那條巷子裡打了傅宴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