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哥兒躺在蘇氏懷裡,對著轎門的‘囍’字看了又看,小鼻子“哼哼”,拍著肉手心“咿咿呀呀”著。
老爹,有貓膩!
蘇氏拽著蘇老爹的衣袖,低語道:“待會兒要配合我。”
蘇老爹不明狀況,卻依舊點頭道:“好。”妻子做事向來有她的道理。
門外吹吹打打,響了半個時辰才停下,蘇氏瞥眼看向門內,果然,一身紅衣打扮的罪魁禍首出現了。
蘇氏麵上扯出一絲笑,將渝哥兒遞給荷姑姑抱著,上前親熱地拉住表小姐的手道:“可算是來了,大家都等著呢。”
表小姐先是一驚,接著心下暗喜,蘇氏這是明知改變不了目前局麵,便順勢做個順水人情?
這場鬨劇組織者當然是表小姐。
她先是讓娘家人扮成迎親的隊伍來到蘇家,讓蘇家迫於局勢不得不娶她進門。她也想過蘇氏若是不認,又要作何計較。不過,現在蘇氏這樣識趣,就更好辦了。
表小姐心定定,微垂著頭隨著蘇氏領著到前麵去,聽蘇氏緩緩對眾人笑道:“眾位鄉親父老,你們可能不認識麵前的這位姑娘。前些日子,機緣巧合之下,相公與王管事出門碰巧救過這位姑娘一命。”
表小姐抬頭一下,配合蘇氏的演說,努力表現得可憐楚楚。
蘇氏接著道:“這位姑娘,我與相公第一次見便覺得投緣,很是喜歡,”說著對表小姐善意笑笑。
表小姐謹慎地回以感激的笑容,心裡有些打鼓,這話似乎有些過了。
渝哥兒嘴裡含著手指,“啊,啊”興味十足地看這場戲如何進行。
蘇老爹此時還能留意兒子的小動作,將渝哥兒的手拿掉,低聲哄道:“兒子乖哈,臟。”
蘇氏握住表小姐的手,再次和藹對眾人道:“王管事大家都知道,如今老大不小,身邊也沒個知暖知熱的,可不正巧了。”說著轉頭看表小姐一眼。
表小姐,心裡莫名一顫。
蘇氏再將目光投向王麻子,人群中,王麻子也是一身紅衣,討好地向蘇氏方向拱拱手。
蘇氏收回目光,接著對眾人道:“今兒父老鄉親們做個見證,我和老爺也商議過,便做主湊成王管事這對有情人,這不,表小姐已經提前把花轎給備好了。”
“噗”“噗”
渝哥兒忍不住被自己口水嗆著了,這,他娘睜眼說瞎話的本事還真大。
雇的迎親隊伍,更直接呆掉了。
他們是新娘子雇來的不假,隻是,這蘇家夫人的說法,與雇主所言好像有些出入,似乎哪裡不對勁,他們到底還不要抬轎闖府了?
表小姐幾乎是立刻甩開蘇氏的手,目露驚恐表情,當場就要跳腳。
蘇氏在說什麼?讓她嫁給王麻子,簡直是做夢。按照原先想好的線路,不是接她進蘇家做蘇老爺的二夫人嗎?
蘇氏輕撫衣袖,衝荷姑使了個眼色。
荷姑會意,立刻把表小姐拽到一邊,道:“表小姐,請借步說話。”表小姐掙不過她,大庭廣眾下隻能跟著她走。
蘇氏依舊雲淡風輕模樣,微笑問旁邊的男人:“相公,你看如何?”
蘇老爹眼突閃訝異,隨即淡定笑道:“夫人意思就是我的意思,這事咱們不是早就商量好了。”
商沒商量過,隻有夫妻倆自己心裡知道,反正妻子說出的話,蘇老爺當著外人麵,說什麼也要表示同意支持。
下麵人群裡傳來笑聲,接著是恭喜議論不斷,王管事常在鄉間走動,鄉親們都認識的,如今終於親事有定,那是好事喜事啊,該來恭喜道賀。
“王管事恭喜啊!”
“哈哈,多謝諸位,來喝喜酒哈。”
“說什麼,我都不會嫁給那種人的。”不等荷姑說話,表小姐先憤憤開口,堵了她的說辭。
荷姑哼笑一聲,那種人?
荷姑袖中抖抖,拿出一疊紙給她看,表小姐頓時瞪大眼:“地契?”再翻翻看,還有兩張房契。
表小姐麵露驚疑:“蘇夫人讓你拿來的,她是什麼意思,賄賂我?”
荷姑不得又笑一聲,目中鄙夷,她家夫人用得著賄賂她?還真敢想。
“不是。”荷姑麵無表情道:“隻是讓您看清那種人,究竟是什麼人?這些地契、房契都是王管事的,不信可以看落款處。若是您應了這門親事,這些倒是有可能是您的。”
表小姐低頭看:“王貴?”
荷姑捂帕笑道:“王貴便是王管事本名,是他托了夫人給你說媒,原本夫人想過兩天差媒人親自到府上說媒,不想,表小姐這就等不及了。”
荷姑又小聲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表小姐靜了靜,朝王麻子看一眼,對蘇氏道:“你沒騙我?”
蘇氏微微笑道:“你還沒有值得本夫人騙的地方,信不信由你。”
這些契紙是王麻子親自送來的,若不是他千求萬求,蘇氏也可憐他多年沒個媳婦,早把人攆出府了。
哪還容她惹出今日的事!
表小姐低頭想想,麵上也消停了些,朝著王麻子看了好幾眼。
王麻子回以真誠笑容,那日救下她,他的一顆心就丟下了,是真心想娶她。
表小姐心緒翻動,此時再看王麻子,竟也覺得不錯。蘇氏耳邊威脅的話,她作為普通市井小民,還是從心裡懼怕的,她蘇家若是動用關係聯合官府,往死裡告她整她也不是不可以。
同樣,蘇氏的利誘,聽過也心起。
折騰來折騰去,表小姐謀的是什麼,她不過是想靠個可以供她後半輩子錦衣玉食的相公。她喜歡蘇老爺不假,可明眼人看蘇老爺的態度,也該知道人絲毫就沒把她放心上。
這人選,也不是非蘇老爺不可。
表小姐想明白了,便徹底安靜默認了蘇氏的做法。王麻子上前來謝過蘇氏夫妻,是直接跪下磕了三個響頭。
“多謝老爺!多謝夫人!”
契約中有些地契,是蘇氏夫妻送他的,他好不容易看上一媳婦,也明知對方的本性,想自己出去獨立做些小生意,讓她以後能安心跟著過日子。
王麻子是莊上的小管事,卻沒賣身蘇家,還是自由身,蘇氏念他往日多功勞,離開也給了不少補贈。
表小姐咬咬牙,也慢慢撩袖跪拜下來,道:“多謝蘇老爺蘇夫人成全!”
蘇氏淺笑著受用,並不出預料外,蘇老爹有些彆扭偏過身子,勉強領了禮。
渝哥兒則睜大了眼睛,看著娘親就這樣輕輕鬆鬆地讓自己的情敵,對自己心悅誠服地磕頭跪謝!
嗚呼哉,瞬間覺得娘親高大起來。
蘇氏親自做的媒,心裡確是十足的不看好,嘴上笑意敷衍不達心底。
人群散後,表小姐直接坐了花轎跟著去了王麻子家。蘇老爹問妻子道:“怎麼想起給王麻子做媒?”
蘇氏將渝哥兒重新抱回來,撇嘴道:“若不是王管事求上門來,我真不願意做這個媒。”心裡覺得,表小姐那人真真配不上王麻子呢。
荷姑道:“真是便宜了那女人!”
蘇氏搖搖頭,抱著渝哥兒轉身回家。以後的日子是他們的,外人再看不上,也管不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