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家受約的伯府小姐,對於這位傳說中心狠手辣,殺人如麻的宦官,在腦中的印象和話本子中的妖魔鬼怪也沒多大區彆。
“這件事回府之後我會和甘大人說的,在玉京這麼多年,你也不小了,該收斂一下脾氣了。”
言罷,他愁雲遍布地甩袖子走了。
那習慣了被帝側身邊的權宦伺候的少女,便必定不是一個從異地來京的阮家小姐。
想到這裡,他腦仁狠狠地疼了起來。
“誒?誒——等等我啊!”
而另一邊。
褚衛自然不會覺得自己獻給安陽公主飾品會比外麵的差。
經過他手的東西都是層層篩選,再通過他的眼光選出他個人揣測的安陽公主會喜歡的。
但人性普遍是手裡有好的,也想瞧瞧外麵有什麼彆的新鮮的。
粗俗一點說就是家花不如野花香。
他方才也示意宜春將那被爭奪的蝴蝶簪給他看了眼。
珍貴自然不如他從手裡過而後獻上的那些個,但雕工遠高於其本身材料的價值。
不過,能在街頭偶遇安陽公主,而後陪伴著她一同漫步,也是一種額外的收獲。
“今日不是什麼花神或者上巳節,沒有那般熱鬨。”
褚衛彎著眼角,輕聲說道。
安陽茫然地側了側頭:“什麼?”
街道上有些喧嘩,她沒有太聽清,剛好對上了褚衛的視線。
街道上掛著裝飾板的小燈籠,橙紅色的光打在他蒼白的臉上,落到他的眼瞳裡,仿佛將他身上的棱角都柔和了幾分。
褚衛又重複了一次,這次聲音明顯大了一些,且清晰得如雨滴濺到石麵上。
安陽眨了眨眼,點頭。
她一時間,竟沒分辨出褚衛是不是故意的——但如果是故意的,又有什麼意義呢?
“陪本…我出來,是不是攪擾了褚公公的公事?”她看向旁邊的糖畫鋪,下意識往那邊走。
老爺爺正在旁邊鋪著的盤子上洋洋灑灑畫了個兔子,手臂側的轉盤上用黑色的圓標出了數字,旁邊還站著幾個眼巴巴的小孩子,
“這是奴…咳,我的榮幸。”
褚衛將幾乎滑出了喉口的字眼在少女無言的目光中咽了回去,有些僵硬地改過,無奈道。
安陽語重心長:“做戲要做全。”
褚衛思索了幾秒鐘,了然地抬起眼,笑道:“哦——阮小姐。”
“本也沒什麼事,審個人而已,也不差這幾個時辰,他們也不至於什麼都要我親自做。”
他這般說,就是合乎了安陽的心意。
畢竟在安陽公主眼裡,若是屬下什麼都做不到,那就是管教不當,若是不能為上分憂,那就換人。
安陽公主在關心人這方麵,總是直白的可愛。
褚衛單方麵這樣認為。
“誒,客人們想要些什麼。”
將手中剛畫好糖蜻蜓遞給旁邊和年娃似的小孩子,頭發花白的老人看了過來,滿臉慈祥,並不像為了生計奔波,仿佛做糖畫隻是單純圖個樂趣。
褚衛抵住了安陽想動的手,而後從荷包裡拿出了碎銀放入老人有些小坑的老舊碗裡。
“小姐來轉。”他壓著聲音,鬆開了手。
老人本以為他們是年少的情人婚前出遊,此刻看到少年那潛移默化般的恭敬態度才意識到自己失了眼力。
這並非是男女之間常有的態度。
不如說,他鮮少見男子在女子麵前這樣自然地放低身段…大部分書生才子,都會下意識地將自己放在更高一等的位置上。
即便是在話本裡也一樣。
退一步,就像是他們付出、妥協了諸多一般。
安陽一抬手,指針轉了好幾圈之後停留在了八點的位置。
“小姑娘運氣不錯啊。”
老爺子笑嗬嗬地點了點頭,攤開一張薄紙,開始揮灑。
沒一會兒,一條栩栩如生的金色長龍粘在了竹簽之上。
褚衛見安陽眼睛亮了起來,用帕子將那竹簽包好遞給她。
這玩意兒可比買首飾有意思多了。
安陽又轉了一下,這次運氣沒那麼好,拿到了一個兔子形的糖。
“錢還夠轉一次。”老爺子提醒道。
褚衛問道:“小姐想要什麼?”
安陽視線飄了一下,認真地看向他。
“我想拿一個回去敷衍一下家中年邁的老父親。”
褚衛一怔,笑了起來,點頭說好。
指哪打哪的褚公公輕而易舉又給她轉了個八點。
老爺子:“?”
這是什麼練家子,說轉哪就轉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