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白皙的手搭上少年太監的手,從馬車中緩緩站出的少女一襲月白長裙,身著正紫色的寬袖褙子。
她眉眼溫和,眸光帶笑,乍一看與傳聞中幾乎無不同。
阮明櫻在行禮的前一秒清晰地看到她時,也未曾想過,這樣標致如古代仕女圖中溫婉持扇的人,會是後文中於佛堂之中對身邊熟練的劊子手下令的幕後黑手。
她在看到安陽公主的這一刻,記憶仿佛開始刻意回籠。
書中的角色在阮明櫻的記憶裡開始擁有了聲音,畫麵賦予了具象的麵容與景致。
——“早知如此,本宮便不該留這三分薄麵,才將這件小事拖至今天這地步。”
——“阮家置本宮的顏麵於不顧,本宮的母後早已進入皇陵,本宮要你們和裴家一起,付出代價。”
皇帝對於嫡女的溺愛,手握權柄太監的愚忠,想將裴家拉下馬的武將與次一品的世家們,一切都成為了這位看似柔弱、隻會琴棋書畫的公主的武器。
壓得女主角在京城透不過氣。
而今天,正是一切的開始。
安陽公主被迅速迎入正堂,轉眼間桌上便上了茶與點心。
雖之前已通信,此刻阮明玕重新自我介紹了一番,而後在安陽的目光下將跟在身邊的兩位妹妹也簡單介紹了一波。
言辭之簡潔,令阮明珠都有些微妙的不滿,但她也不敢表露的太明顯。
安陽先是與阮明玕寒暄了一番,而後提到了他來玉京的事宜。
“本宮看了阮家來信,表弟若有書卷上的需求或疑慮,本宮可予你一封推薦信往謝家。”
“多謝公主,可謝大家才高八鬥,聲名遠揚,弟不敢……”
安陽“唔”了聲,思索片許,抬手一揮。
“本宮可請他考較你一番,若你懷才,自然用得上這信,不必推辭。”
阮明玕被她這樣直率的語氣給震了一下。
和他想象的一句話能拐三個彎的宮內人刻板印象不同。
且即便是他身邊的女性向來說話極委婉,少見這樣直白的貴族。
她說罷,身邊一直站於身側的太監便熟練地從袖中拿出一封信放在了一旁的桌上,讓她剛好能碰到按住,往前一推。
“殿下之恩不敢辭,來日定會相報。”
阮明玕站起後迅速行了個大禮,而後雙手接下信,承諾定會細心保存,認真準備考試。
安陽眉毛一挑,暗地鬆了一口氣,終於把這一波寒暄給應付過去了。
她指尖在光滑的桌麵上點了點我,尋思著。
可以進入正題了吧。
她開口:“說起你們來玉京之前的一趣事。”
褚公公將桌邊的茶杯捧起,手指滑過杯壁,確認溫度無恙,遞到她手上,其動作如熟練至臻。
安陽順勢接過,臉上帶起客套的笑容。
阮明玕身體下意識在座椅上往前一傾:來了。
旁邊的阮明櫻簡直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搭在椅上的手都下意識用了力。
褚衛目光不經意地掃視周圍,而後緩緩地挑起了眉。
這態度——有故事?
“之前阮家的信件曾與本宮說要對你們姊妹稍作照拂,這本易事,可前些時日,本宮聽聞了阮家與裴家即將聯姻的謠傳,這聲勢可不小。”
安陽說著,聽到樂子般地彎了彎眼,茶杯在她手中晃了晃,茶湯清亮,香氣四溢。
阮明櫻汗都要下來了。
這句話裡一個“謠傳”就清晰地表達出了她的態度,她甚至沒有半點委婉與周旋,生怕他們聽不懂。
竟然有些奇妙的貼心。
她好溫柔。
難怪之後女主的堂兄百般反對,最後卻又無措,隻能給忭州回信,結果忭州的阮家還全力支持女主。
似乎在他們眼裡,不過是一個公主罷了。
曆來送出去和親的公主那麼多,就算是和他們有親關係的公主又能如何呢?
一旁的阮明珠不以為然。
安陽自然也不會錯過,她點著桌麵的手停下。
“這件事,你們可辦的妥當?”
她嘴角勾著,眼裡卻逐漸失去笑意。
“殿下放心,這種不符實際的謠言,我們定會——”
“稟公主。”穿著顏色豔若桃李的少女站起來行了個禮,她挺直背抬眼,正過神看著坐在椅上氣質高華,優雅的安陽公主。
這確實和阮明珠想象中的公主有些差距。
她一直以為皇室公主都是大方而肆意、耀眼如金玉的形象,卻沒想到安陽這般柔和,好像…
和普通貴女沒什麼區彆。
阮明珠大失所望,而後自認為大方地開口。
“可這不是謠言。”
她話音剛落。
阮明玕瞳孔地震,他隻感覺自己喉口的血都要從眼裡流出來。
阮明櫻欲言又止。
她甚至沒注意安陽不動聲色地掃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