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病!看病!餘建國這幾天被這兩個字折磨得快要瘋了,一向老實的徐招娣見天找他吵鬨要錢,現在就連餘喜齡個小兔崽子也來逼他,他憋紅了臉,暴怒地指向餘喜齡,“餘喜齡,你把你妹妹給老子放回床上去!看什麼病,家裡哪有錢給你們看病!扯個痧發個汗就好了。”
沒錢?餘喜齡冷笑,家裡確實是窮,但窮到去衛生室打針退燒針的錢還是有的,為什麼沒錢,還不是為了給葉家母女去送溫暖!
上輩子就是這樣,餘建國把家裡僅剩的錢拿去給葉家買煤,把同時高燒的她和餘喜安丟在家裡,最後她命大,以左耳失聰的代價活了下來,而喜安卻再也沒有睜開眼睛。
但那時候她不懂,隻以為家裡是真的窮得沒有辦法,再加上父母對孩子天然的威懾力,她很快便忘了喜安的事,歡歡喜喜地跟著餘建國去葉家當小保姆。
餘喜齡閉了閉眼,不敢去想自己被愚弄那些年。
而現在餘建國兜裡就放著準備給葉家買煤的五塊錢,但餘喜齡不打算多說,現在最重要的是把喜安送去衛生室。
鄉上管衛生室的老阿姨是個好人,她去求她,她肯定願意救的,實在不行她就把喜安往縣裡送,縣裡的人民醫院肯定不會眼睜睜地見死不救。
不管是哭鬨也好還是上吊也罷,就算把臉皮踩進泥裡,她也一定要打動他們。
隻要挺過了這一關就行,她會努力賺錢還人情,會努力賺錢把喜安養大。
她再也不想像上輩子一樣,為葉家母女當牛作馬,最後孑然孤苦一生。
餘喜齡往前走,混然忘記現在的她不過才是剛滿十二歲,卻因為營養不良看不去不過十歲大小的孩子,餘建國伸手一拎就把她給拎了回來,“反了天了啊!敢不聽你老子的話,你媽是怎麼教你們的,餘喜山!把家裡的笤帚拿來!”
屋外餘喜山無措地站在堂屋門口,不明白好好的爸爸為什麼要打妹妹,向來聽話的他這次卻沒有聽話,反而自以為不著痕跡地把立在牆邊的笤帚給踢開了一些。
餘喜齡梗著脖子看向餘建國,“你放開我!”
屋裡瞬間靜得落針可聞,餘建國壓根不敢相信自己的權威居然被挑釁,好半天沒有返過神來。
還是徐招娣先醒過神,撲到餘喜齡身上,把她從餘建國手裡拉出來,一邊拍打著她一邊哭訴,“你個死丫頭,你怎麼跟你爸爸說話的!我打死你!……建國啊,喜齡也是擔心喜安,才會著急了些,你給我一塊錢吧,一塊錢就行,我帶喜安去看看,成不成?”
徐招娣打她的動作看著嚇人,其實一點兒也不疼,餘喜齡眼窩卻莫名地發酸起來。
徐招娣再怎麼不好,再怎麼懦弱,心裡還是有她們三兄妹的。
“爸……”餘喜山也吱吱唔唔地挪到房門口,眼裡露著期盼和祈求,他也是希望能先給妹妹看病的,“我明天就去山上砍柴,給葉姨送過去,你先讓妹妹看病吧,爸爸。”
隻有餘喜齡沒動,結果顯而易見,再怎麼哀求也無法動搖餘建國那顆比鋼鐵還硬還冷的心。
餘建國為難地看了眼窩在餘喜齡懷裡,小臉通紅已經燒得人事不知的餘喜安,甚至餘喜齡也好不到哪裡去,她麵容蒼白頭發淩亂,眼窩因為削瘦和高熱略微有些凹陷。
但是……聽芳嫂子那裡不能耽誤,誌梁和暖暖的身體不好,根本就受不了柴火的煙氣,萬一再凍病了,他怎麼對得起為了救他丟了性命的兄弟!
兜裡裡的鈔票這時候格外燙人起來,餘建國心裡天人交戰,然而天平始終是往葉家母女那邊傾斜的,很快徐招娣和餘喜山眼裡漸漸露出了失望了神色。
果然。
餘喜齡抬頭淡淡地看了餘建國一眼,然後頭也不回地跨出了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