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思樺是大城市來的知青,現在是餘家祠堂楊會計家的媳婦。
餘家祠堂大部分人家姓餘,也還有不少外姓人家,楊會計家是村裡過得比較好的人家,大二兒參軍,二兒子一家在市裡上班,唯一不足的是三兒子是個跛子,在家務農。
“楊三叔雖然是個跛子,但人特彆好,特彆能乾,但村裡人都說楊三叔光活乾活腦子卻蠢,所以才娶了樺嬸。”雖然看不起蔣思樺,餘喜華還是沒辦法像村裡人那樣用“水性楊花的女人“來代替蔣思華的名字。
“其實樺嬸最開始是和楊二叔處對象的,後來要回城就黃了。”
開始蔣思樺和楊二叔處對象的時候,差一點就結婚了的,正好趕上七七上半年楊二叔工作調動到市裡,下半年恢複高考,蔣思樺雖然沒有考上大學,但順利考上了一所中專離開了餘家祠堂。
蔣思樺回城後,讀了兩年書,不知怎麼的就挺著個大肚子回了鄉,緊接著楊三叔就在家裡鬨著要娶她,楊會計不同意,但不同意也沒用,楊三叔偷了家裡的戶口本求了大隊長開證明,領著蔣思樺就把證給辦了。
證都打了,法律上這兩人已經是夫妻,楊會計一家隻得捏著鼻子認下。
“顧辰不是楊三叔的兒子。”
餘喜齡挑挑眉頭,楊三叔她見過,長得雖然端正俊朗,但真的不精致,顧辰唇紅齒白,精致的五官裡沒有一點楊三叔的影子,倒是他女兒眉眼長得挺像他。
上輩子蔣思樺在小學當老師,楊三叔就在學校門口擺了個修車攤子,後來聽說開了個單車鋪子,之後又賣摩托賣電動車,日子過得很不錯。
餘喜齡一直以為楊三叔是鎮上人,原來竟然是老鄉,但上輩子餘喜齡沒見過顧辰,隻見過她上學前班的女兒,楊思辰。
思辰?餘喜齡下意識地皺了皺眉頭。
“可顧辰也不是楊二叔的孩子。”開始村裡人還以為顧辰是楊二叔的兒子,雖然笑話楊家,但孩子到底是楊家的種,結果孩子越長越大,大家才知道壓根就不是。
時下的人雖然不至於像七幾年一樣,自由戀愛約等於傷風敗俗,但一個女人處了對象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卻沒成,回城沒幾年又挺著個大肚子回來,還不知道生父是誰的女人,在世人眼裡什麼樣的臟水往她身上潑都不為過。
像這樣不守婦道的女人,放舊社會得拉去浸豬籠,就是現在也得掛上破鞋拉出去批鬥才行,偏偏就是這麼一個水性楊花的女人,竟然還有傻子頂著綠雲敢娶。
當然,蔣思樺年輕漂亮又有文化,很多男人嘴上嫌棄,心裡還是很羨慕楊三叔的,一個跛子憑什麼配上仙女一樣的人物,即便這女人是個破鞋,那也是天上掉下來的破鞋。
越是羨慕越是要把人踩進泥裡,似乎這樣便能掩蓋自己的心思似的。
礙著楊家的麵子,村裡人麵上不說什麼,私底下卻沒少講究,葷黃貶低人的黃段子更是層出不窮,蔣思樺在村裡活動時沒少被婆婆媽媽地攔著欺負,是楊三叔發了大脾氣和造謠女人家的漢子打了幾架,再加上時間漸久,這事才算消停下來。
為了這事楊家分了家,楊二叔娶了媳婦一直在城裡,從來就沒回來過,村裡人都說楊二叔和楊三叔為了這女人反目成仇了。
楊家人捏著鼻子認下了這個媳婦,順帶也捏著鼻子認下了顧辰這個世人眼中的“野種”,分家後頭一件事就是逼著楊三叔和蔣思樺生自己的孩子,可楊三叔沒同意,上戶口的時候,堅持沒給顧辰改姓,還當著家人的麵說要等顧辰大些再生。
這一等,就等到了現在,顧辰快滿七歲了,楊三叔膝下隻有他一個孩子。
“他們都說樺姨是為了孩子的戶口才和楊三叔結婚,不過她沒有,現在還一直和楊三叔過日子,我覺得她也沒有他們講的那麼壞。”
她自然是不壞的,餘喜齡鼻子有些酸,她是世界上最溫暖最值得尊敬的老師,也是個好媽媽好妻子。
餘喜齡上輩子見到的和睦家庭有許多,但像楊三叔和蔣思樺那樣恩愛的夫妻,真的沒有幾個。
不管是楊三叔守著修車攤過清貧日子的時候,還是後來家庭條件好了以後,他們夫妻兩出現在人前,雖然動作不親密,但眼裡流淌出來的愛意和溫暖地騙不了人的,楊思辰也聽話乖巧,十分懂事。
他們一家的人感情,是餘喜齡最羨慕的樣子。
“喜齡,你記得少跟他們家來往。”村裡人說是接受,其實是習慣了她們母子在村裡生活,私下裡都會約束家人不要和蔣思樺母子親近,對孩子們欺負顧辰的事,也持縱容態度。
餘喜齡看了眼餘喜華給她指的楊三叔家,一棟新砌的紅磚二層小樓房,既沒點頭也沒有搖頭。
上輩子,蔣思樺進學校前,小學一年級的語文老師,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是葉聽芳。
想到這裡,餘喜齡嘲諷地勾起嘴角,葉聽芳那樣的文化水平,居然也能當老師,教書育人?
簡直就是天大的笑話。
餘喜齡也終於想起來,一直被她忽略的事情是什麼,這段時間應該正是餘建國在為葉聽芳跑關係,準備把她弄到小學當老師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