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師傅。”張霞有些忐忑地看著餘喜齡挨個桶地檢查豆子。
“豆子挑得很乾淨,泡的時間還可以再長半個小時。”餘喜齡把手心裡泡發的黃豆拋回桶裡,大手一揮,“行了,開始磨豆子吧。”
有了餘喜齡的話,張霞心裡定了定,暗暗記下泡豆子的時間的比例,直接提桶上磨。
“喜齡,你在旁邊看著吧,我和霞姐來。”餘喜華沒讓餘喜齡上手,昨天晚上到現在,餘喜齡就眯了一會,再加上大伯娘的時候,今這一天跑上跑下的肯定也累得夠嗆,就是鐵打人的也受不住。
等最後一板豆腐出模,天已經有些蒙蒙亮了,餘爺爺負責要送的客戶,餘奶奶在家等來取貨的那一批,餘喜齡和餘喜華照舊要出攤。
本來這個時候張霞可以直接下班了,今天卻沒走,手腳利落地幫著搬東西上三輪車,“孩子們有他們爸爸管著,用不著我操心,小師傅,攤子的事你也彆操心,去醫院看看吧。”
餘喜齡確實放不下醫院那邊,好在她們的早餐攤子上,油條隻是普通,因為沒加明礬,有時候還會被客人嫌沒有彆家的賣相好,不過她們的豆漿卻是誰家也比不上的,攤子這裡有張霞和餘喜華看著,確實沒有什麼不放心的。
“行,我給你算加班。”
等第一鍋油條出鍋,餘喜齡裝了一搪瓷缸的豆漿,拎了兩根油條,又去旁邊攤子上買了包子和茶葉蛋,才匆匆往醫院去。
還沒進病房門,果然就聽到徐招娣鬨著要出院的聲音。
“醫生,我要出院,我真不能再住了,我好了!你讓我走,不讓我就死在這裡,你負責!……”徐招娣鬨騰起來,和一般的婦女沒差彆,半分道理也講不通,醫生護士都被她鬨得焦頭爛額。
餘喜齡進病房的時候,徐招娣正逞強要從床上下來,結果沒站穩差點兒直接摔在地上,還是旁邊的護士,眼明手快扶了一把。
見到餘喜齡進來,徐招娣就不說話了,她一直很注意,不在兒女麵前露出這副被餘建國視為粗鄙的樣子,先前她要出院,也是趁著餘喜山去廁所洗漱的工夫,才敢。
等護士紮上針,餘喜山一臉水珠從外麵進來,他一夜沒睡好,洗了好幾個冷水臉,才算是清醒過來。
“我就是想早點回去,再去你們學校求求老師。”徐招娣聲音弱了下來,真不知道她剛剛怎麼有力氣跟醫生鬨騰的。“還有家裡那一攤子事,沒人管著怎麼行,喜齡,我真的好得差不多了。”
最重要的是,剛剛紮針的時候,她問了護士,她住院的錢都是餘喜齡付的,這才進來一天不到的功夫,就花掉了好幾十,徐招娣心疼錢,也心疼餘喜齡,這都是她女兒的血汗錢。
見餘喜齡不說話,徐招娣歎了口氣,“我又沒有公費醫療,這住一天都是不少錢,回村裡去衛生室打針也是一樣的。”
能省一點是一點兒。
餘喜齡把早飯遞給她,“你好好在醫院呆著,把身體養好就是替我省錢,身體好比錢重要。”
徐招娣不說話了,默默地吃著早飯,過了好一會,才抬頭問餘喜山,“喜山啊,你爸來過嗎?”
明明應該恨他,可是心裡卻還是期待他能夠良心發現,能夠來看看她,能夠去把注銷掉的學籍恢複回來,甚至,好像能來醫院看看她,她就能夠原諒他。
“沒來過。”餘喜山冷著臉,眼裡閃過恨意。
徐招娣沉默下來,默默地吃過早飯,吃完頭還暈,便默默地躺下來,朝裡側躺著,也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在想事情。
餘喜山當天下午就回去上課了,徐招娣能自理,又有餘喜齡按時送飯過來,他在醫院呆著也沒事,他其實並不想回去,隻是徐招娣怕他落下學業,死活不肯讓他呆在醫院。
“你先找謝老師借幾天單車,這兩天先來回跑吧,晚上睡我那裡去。”餘喜齡怕餘喜山回去跟餘建國起衝突,讓他這些天先到縣城住,反正縣城離鎮上也不遠,騎快點一個多小時就能到。
餘喜山也不想回家,聞言點了點頭,他們班上的男同學跟班主任的關係挺好,平時也經常借車來騎,他現在情況特殊,班主任肯定能同意,不過餘喜山還是不想去學校,打心底不想去麵對同學們同情的目光。
“你要是想快點擺脫這個家,就好好念書,等你讀出來了,就可以帶著媽走了。”餘喜齡目光很平靜,說的也是事實。
隻要餘喜山讀出來,隻要他開口,徐招娣肯定會聽從,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死活不願意離開餘建國。
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