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琿下令之後,候在外麵的仆從即刻帶人入內,那是一行八名年輕女子,環肥燕瘦,各有姿色,衣著輕佻,顯然是姬妾妓子之流。
“長夜漫漫,陳侍郎等人想必思鄉心切,無心睡眠,小王今夜便遣府中這幾位漢地美人為爾等一暖被衾,以解思鄉之苦如何?”
顏琿便揮手:“還不快快拜見過南宋諸位來使!”
眾女聽令,移步上前盈盈下拜。
陳修遠本是不假辭色,可見到為首一粉衫女子起身抬頭後,卻是臉色大變,紅白交加,他顫顫巍巍的抬手指向那女子,張口連話都說不完整:
“你,你——”
那女子看清陳修遠後,亦是如遭雷殛,刹那間潸然淚下,雙唇蠕動半天,終是吐出了一個千回百轉,苦澀難當的字:
“爹......”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
而那顏琿一乾人等自是意料之中,皆如看好戲一般,臉上掛著似笑非笑。
京兆府尹溫迪罕故作驚訝道:“陳侍郎,莫非此姬是你女兒?這真真是巧了!”
十二王爺顏泰齊笑得不懷好意:“既然如此,那琿郎豈不是成了陳侍郎的便宜女婿?哦不,是整個定南王府都成了陳侍郎的女婿,陳侍郎你此番可是占去了大便宜啊!”
帳內燕人聞言皆哄堂大笑,隻除去神色淡漠的顏玉央,和以帕掩口低頭咳個不停的顏泰喬。
待眾人笑罷,顏琿才裝模作樣的抬手製止,而後對陳修遠道:
“娉婷乃是三年前小王屬下自戰場上俘獲的宋軍家眷,見她姿容可人,便獻於小王府上,卻不知正是陳侍郎之女。而今二位父女相認,當真可喜可賀!”
那陳娉婷淚流滿麵,說不出話,而陳修遠亦是悲憤難當,渾身抖若篩糠。
此情此景,父女重逢,卻是何等的可悲可歎。
阿英再也忍耐不住,便要衝上前去,卻是被顏玉央緊緊的扣在懷中,動彈不得。
阿英猛然回頭,死死的盯著顏玉央,那布滿血絲的猩紅雙眸裡,充斥了多少憤恨,多少不甘,多少怨毒,多少悲哀。
雖是無聲,卻勝過萬語千言。
顏玉央被這目光望得心痛,二人僵持片刻,他終是抬手覆上了她的雙眼,將這束目光輕輕蓋住了。
那廂陳修遠麵如金紙,搖搖欲墜,正在要癱軟在地之時,忽而被身後一官人及時攙住了身子。
這官人年紀甚輕,生得俊美英挺,一雙風流妙目,多情含笑,是一群唯唯諾諾的宋使中唯一寵辱不驚之人,因而鶴立雞群,氣度儼然。
他扶住陳修遠,對上首顏琿告罪道:“陳大人不勝酒力,失禮之處還請小王爺見諒。”
顏琿不悅:“你是何人,這裡哪輪得到你來說話!”
“下官謝岑,乃是此次和親副使。”謝岑不卑不亢道,“小王爺三份厚禮,名貴非常,我等上下感激涕零。然而此中有些小小誤會,還請小王爺容稟。”
“有何誤會?”
“臨安城人儘皆知,陳大人之女乃是貞潔烈婦,三年前便已以身殉夫。”謝岑輕飄飄的瞥了陳娉婷一眼,“此女不過欺世盜名之輩,與陳大人毫無乾係,還請小王爺明斷。”
陳娉婷聞言花容失色,拚命搖頭:“不,不是的......我正是陳娉婷,爹,爹你說話啊!”
顏琿挑了挑眉:“陳侍郎,此話當真?”
陳修遠被謝岑暗中捏住了臂上曲池穴,巨痛之下,激得人清醒了幾分,他嘶啞著嗓音道:
“不錯!我女娉婷早已罹難,倘若落入敵手,定不會苟活於世,現立於此的不過是小王爺府中姬妾,與修遠毫無乾係!”
陳娉婷淪落燕地多年,受儘淩/辱,今日得見至親,本以為終可脫離苦海,誰料這般變故。她當即撲跪在陳修遠腳下,揪著他的衣擺,嘶聲哭喊:
“爹!我是娉婷,我是娉婷啊!你如何認不出女兒了!”
陳修遠渾身顫抖,可仍是狠下心腸,彆開目光。
顏琿冷眼旁觀,似笑非笑道:“既非父女,莫非陳侍郎是想收下此姬,共度春宵了?”
陳修遠臉色一青,未及開口,謝岑便拱手道:“我等初來貴地,有些水土不服,無福消受美人恩,小王爺美意,我等便隻能心領了。”
見煞費苦心布下的局被這無名小卒輕描淡寫的化解,顏琿臉色分外陰沉,當下怒道:
“好好,既然陳侍郎不要,王府留你們何用?紇石烈昌!這女子便賞給你了!”
隻見席間豁然站起一戎裝壯漢,哈哈大笑道:“謝小王爺賞賜!”
此人乃是定南王帳下第一猛將,戰功彪炳,生性殘暴。他上前一把將那陳娉婷抓了過來,拖到胯/下,撕開她的衣衫,便要行那不軌之事。
眼睜睜看著那自幼被自己視為掌上明珠的親生女兒被人當眾奸汙,陳修遠當真是目眥欲裂,肝膽欲碎!
他幾番忍無可忍欲衝身而上,卻是被謝岑不動聲色的按了回去,意味深長的搖了搖頭。
陳娉婷初時還慘聲哭喊,撕心裂肺,後來已是心如死灰,淚眼婆娑的雙眸觸及父親的目光後,不禁慘淡一笑。
下一瞬隻見她閉目臉色一狠,自喉中發出一聲嘶吼,紇石烈昌一驚,抬手捏開了她禁閉的雙唇,鮮血瞬間噴濺了他一臉!
臨近的奴子望得真切,驚呼了一聲:“她咬舌自儘了!”
“賤人!”
紇石烈昌大怒之下,蒲扇般的大掌便將陳娉婷扇飛出去,她重重摔在地上,頭破血流,脖頸折斷,即刻咽氣。
而於此同時,陳修遠也再撐不住,氣急攻心,張口便噴出一大口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