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堯再次回神的時候,發現自己正在抹著眼淚,並且由於生理慣性,還抽噎了一下。
麵前是一張雕花大床,繡著鬆鶴延年畫麵的帳子勾了一半放了一半,床上的大紅錦被裡是一個麵容蒼白的清秀少年,嘴唇幾乎沒有血色,眼下發黑,一雙明眸倒是動人得緊,而他正微微皺眉,用沙啞而低微的聲音問自己:
“彆哭了,你剛剛叫我……二少爺?”
???
怎麼回事?
黎堯愣住了。
他的記憶尚且停留在自己被車撞的那一幕,明明是好端端地走在斑馬線上,那輛車卻罔顧交通規則把他狠狠地撞飛了。劇痛是短暫的,耳鳴卻愈發高昂,他的視野中天地都顛倒了過來,紅色的血跡混合著被打翻的棕色奶茶很快在地麵上蔓延開。
奶茶……他買了兩杯,本來是想……
……是想什麼來著?
黎堯一時間腦袋亂極了,他感覺麵前的景象很熟悉,好像是叫……穿越?
少年沒等到黎堯的回答,不由得蹙著眉,顯得茫然無措,他擔心是自己突兀的問題嚇到了黎堯,解釋道:
“我……好像失去了記憶,你是誰?我又是誰?”
聽見這句台詞,黎堯總算想起來了。
這、這不就是最典型的穿越場景嗎?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古代的床上、麵前有哭喊的下人,這三要素非常地齊全!
但為什麼自己卻是那個下人?他也是剛穿越過來好嘛!話說這叫穿越嗎,怎麼下一秒就直接進入場景了啊,好像突然加載進一個存檔似的!
內心崩潰的黎堯自然沒有空去回答“二少爺”的問題,兩個同樣一頭霧水的人就這麼無辜地麵麵相覷著。
好在剛剛的喊聲驚動了其他人,這種狀態很快被打破。大概是彆的下人去通報了主子,還沒見人,一句“我的兒啊——”的呼聲便抑揚頓挫、一波三折地傳了過來,對門被幾個穿著水紅襖裙的丫鬟啪嗒推開,一個穿花戴綠的富態夫人扭了進來。
來人嘩啦啦擠了一屋,那體型碩大的夫人剛一踏進門,就震得一旁圓桌上的白瓷小杯齊齊一跳。
那富態夫人本想問黎堯的話,卻看見了床上睜眼的少年,便立刻倒吸一口氣,然後“哇——”地撲了過去。
我的天,要是被這位夫人壓上一下子,沒病的人可能也活不長了。黎堯一邊為那慘遭毒手的朋友默默節哀,一邊趁亂退到了屋外。屋外是一個簡單的小院樣式,鬱鬱蔥蔥地長了些花樹,天陰著,從月門和牆上的鏤空花窗可以隱約看見外麵的古式建築。青瓦白牆,飛角翹簷,自己沒本事從建築風格分辨出朝代,但是很明顯,這裡不是他以前生活的時空。
這實在是……太荒謬了。
強烈的不真實感讓他覺得自己在做清明夢,但黎堯又是捏自己的臉又是捏自己的大腿也沒能從這場夢裡醒來,反而把自己疼得嗷嗷直叫。
他茫然地抬頭看著陰沉的天,估計是剛下過雨,空氣裡沉降著淡淡的水汽,水墨色的雲也好,不遠處用纖細的爪扣著花枝的鳥雀也好,腳邊小草尖似墜未墜的一點明亮露水也好,都無比真實。
而且……忽略自己變成小廝這點,總覺得好像還有哪裡有點不對。
是什麼呢?
黎堯抬起手,細弱的手指,骨節處一點薄繭,掌心細細的紋路和幽藍的血管,握緊之後感覺到的是指甲陷入皮肉的輕微痛感。
無法否認,自己確實是個生活在這裡的、有血有肉的人。
黎堯深呼吸了一口氣,腦子這才有點從巨大的衝擊中回過神來,且隱隱作痛。
以後,自己便要在這個世界生活下去了麼……不過穿越者肯定會有點金手指的吧?就算沒有,自己一個接受過義務教育的人也有著遠超古代人的知識……
唔,雖然還不知道這是個什麼樣的世界,但廣闊天地大有可為啊!自己是剽竊幾首詩成為一代文豪好呢,還是做點肥皂開辟商業版圖富甲一方呢,還是——
黎堯還在胡思亂想,便聽見一個男人略有些的聲音在腦海中懶洋洋地響起:
“啊,抱歉。第一次開機時間長了點,你好宿主,我是你的係統。那麼我也不廢話了,你的任務就——”
“啥?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