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配裝點禮義廉恥。
可任她肆意妄為。
沒一會兒,李皎就端著盛了一半熱水的銅盆,半跪到虞素麵前。他垂著眸子,平靜地輕輕握住虞素的腳腕,脫下她的鞋子。
他的手很大,可將少女那纖細的腳腕整個包住。因為試過熱水的緣故,他原本如玉素白的肌膚微紅發燙,而虞素的腳腕終日裸露,在落雪的冬日中是冰冷的。
於是他的掌心與五指,便燙得虞素微顫,那微動的足卻又被他溫柔但強硬地握住。
隻見少女足尖微微蜷縮,纖纖腳腕上點綴的金鈴卻靜靜垂著,在李皎的掌控下,沒法發出一點聲響。
這一下,便讓滿室的氛圍都變了。
貓妖忙不迭滾到案幾下,爬進陰影裡,藏在四處的妖眾也不約而同地往屋外湧去,隻圍著虞素的院子保護她,而動彈不得、不得不癱在屋中地上的楚憐,隻好立即低下頭裝暈,心中大罵。
虞素的麵色霎時沉了下去:“放肆。”
“抱歉。”仍舊堅持著脫完她的鞋後,李皎才鬆開了握著她腳腕的手。
“試試水溫吧。”李皎抬頭,笑著看向她。
盯著李皎的眼睛,看著他分毫不改、八風不動的笑容,虞素覺得他看似澄澈的眼底,實則都是冰封的黑水。
黑得天然而不自知。
發冷的腳浸入水中,那帖燙的熱便順著腳底流向全身,讓虞素腿上的酸痛都緩解不少。
見虞素麵上沒有露出不悅,李皎才重新垂下頭,伸手浸入水中,為她洗腳。
他鬢邊的碎發垂在臉頰邊,掩去他眸中冷質的神色,隻露出他帶著溫和笑意的唇角。
這般神情,若被任何一人看到,都會覺得他分外割裂,也極其殘忍。
不論對敵還是對己。
如同沒有心一般。
修長的五指在虞素雙腳的肌膚上輕輕撫過,他分寸感很好,僅僅是在清洗,舉止間並未透出任何曖昧意味,仿佛剛才的逾矩,隻是無心之舉。
半柱香之後,李皎雙手托起虞素的腳掌,離水的一瞬,便用棉布包好,吸去肌膚上的水珠,使虞素不受涼。
妥帖細心到了極點。
仿佛一個忠心耿耿、儘心儘力的仆人。
叫虞素想挑錯處都難。
倘若刻意作弄,也並非不可,但今夜虞素還有其他事要辦,無暇折磨他。
將赤`裸的腳從李皎寬大的掌心中抬起,虞素踩到一旁早準備好的乾淨的軟布鞋上,她往塌邊走去,懶懶道:“雲奴,我小憩片刻,子時喚我起來。”
“是。”李皎直起身子,整理好後,他便吹滅了房中的燈燭,隻餘門邊一盞幽幽亮著,不去打擾虞素歇息。
今夜,是除夕。
本該與親人團圓之時,李皎卻身在敵營。
萬家燈火的熱鬨從麗春院外遠遠傳來,與他有關,也無關。一室寂靜中,唯有枯燈輕燃,不時劈啪作響。
輕拂過李皎身邊的風,是靜的。寒涼冬夜中,他一身寂寥,連落在深邃眉骨與高挺鼻梁上的月光都似霜雪。
那雙漆黑的眸子微微掀起,望向紅帳軟紗之中安眠的身影。
她是他必須殺死的敵人。
此刻,他卻隻能對她俯首稱臣。
好在,妖蠱尚未深入骨髓,隻要他足夠快地取得她的信任,在徹底沉淪前殺了她,便能脫離這般困境。
他絕不允許自己永世成為妖手中利刃。
為此,再扮演得像些,也無妨。
若要騙過最狡猾的敵人,還需先騙過自己。
對於人類,李皎生來便懷有無限的善意與悲憫。
隻要將這份心意,暫時轉移到虞素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