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固然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但他不能看著娘親被其活生生地掐死,故而不得不逼著自己硬生生地從牙縫間擠出了“夫君”二字。
這一聲“夫君”刺入他的耳蝸,直抵心臟,蔓遍全身,害得他既難受又惡心。
這一聲“夫君”徹底摧毀了他的不可一世,教他直覺得在“瓊璣盛會”之上大殺四方的自己無異於井底之蛙,可悲可歎可笑。
究竟是誰人說的隻要奪得“瓊璣盛會”的魁首,便能名揚天下,平步青雲?
何以他奪得“瓊璣盛會”的魁首之後,麵臨的卻是含冤莫白,家破人亡的境況?
他與先前的魁首截然不同,從頭至尾,未殺過一人。
他到底何處做錯了,才會落得如此田地?
因為自己這身皮囊入了奚清川的眼?
他攥緊了“牽機”的劍柄,恨不得馬上將皮囊刮花,念及重華樓上下,他強行忍住了。
依照奚清川的為人,怕是會氣得將重華樓屠得一乾二淨,還會冠以懲奸除惡之名。
“嘉徵這喚的是‘夫君’,還是‘仇敵’?嘉徵是怪為夫替天行道麼?”奚清川委屈地指控道,“哪有做人娘子的會提著劍喚‘夫君’?”
當然是仇敵。
這奚清川居然有臉委屈。
好一個替天行道,委實是引人發笑。
指不定這奚清川曾經打著替天行道的旗號,乾過不少醃臢之事。
奚清川的一聲“娘子”更是教寧嘉徵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奈何而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寧嘉徵隻得收了“牽機”,又放軟了嗓子道:“夫君。”
“哎,娘子,夫君在。”奚清川應了一聲,眉開眼笑,“再喚一聲。”
寧嘉徵順從地第三次喚道:“夫君。”
隋瓊枝並不喜歡狂妄自大,總是欺負她,欺負“王不留行”的阿兄,見得阿兄尊嚴掃地地喚殺父仇人“夫君”,她心裡頭不是滋味,登時雙目發酸。
她的阿兄理當一直狂妄自大,見神殺神,遇佛殺佛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