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藤秀中呼吸粗重,平複好一會兒,才笑道:“原來這位小姐也是巧言善辯,可惜,你們的論語早就是幾千年前的老古董。”
“我發現一件有趣的事情。”他環視一圈,“你們口口聲聲民族尊嚴,可是在座的先生女士倒很崇拜西方文明啊。說英文,穿西裝,效仿外國禮儀……”
說到這裡,心裡防線薄弱些的都被他戳中痛腳,想辯駁都不知從何講起。
“你們極力向往文明,想要學習他們,難道不足以證明自身的弱點?”佐藤秀中語氣玩味,“小姐,我本不想讓你丟失顏麵,可是不得不說,場中唯一保留所謂民族文化的你……”
他視線明晃晃地落在憐青的腳上。
“哈哈哈哈。”佐藤咧開嘴笑,“不久前,你的同胞都承認那是民族陋習,我看你正在試圖修複,這恰好證明你心中也認同它是卑劣的風俗,對嗎?”
質問砸得人心頭沉重,幾乎是將人的尊嚴剖開。
心軟些的早已低下頭,不願看一個弱女子被當庭羞辱且無反駁的餘地。
人群中的關蘊晗眼圈泛紅,既羞又愧。
她隻是想給尤憐青添點堵,但沒想到局麵不受控製,竟被人抓住話柄上升到這種地步!她抖著嗓子呢喃:“不是這樣的,是我說錯話了。”
趙穗芳拉住她:“彆出頭了,你現在說這些,除了讓自己代替她成為焦點,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嗚嗚嗚。”關蘊晗淚眼朦朧,緊攥著趙穗芳的手,“怎麼辦啊表姐,太太要是知道了肯定會罰我的。”
趙穗芳沉默,視線投向人群中央的女子。
她穿著素雅白裙,在滿室的新潮衣冠襯托下,顯得單薄陳舊。像舊社會的殘影,落在新時代的天空。
“看她自己的吧。”趙穗芳垂眸看著腳尖,軟緞麵的低跟鞋精致漂亮,包裹住曾經醜陋的形狀。
憐青神態自若,叫人出乎意料。
“是的,佐藤先生,纏足是陋習。”她唇角微揚,語氣輕緩,“這沒什麼不好承認的。”
佐藤如同得勝歸來的將軍,揚起嘲弄的笑。
“我纏過足,所以走得慢。健康的人走一天的路程,我可能要走十天。但這不代表我要停下。”她笑著說。
“恢複的過程很疼,擰斷的骨頭要重新拚接,黏連的皮肉要強行撕開,血肉模糊。我要花很長的時間才能追趕上健康的人。可是你看,我現在已經能站起來,走一段不算長的路。假以時日,或許還能讓蘊青教我跳一支舞。”
蘊青注視著她微笑的臉,無意識攥緊手指,心中越發酸澀。
“佐藤先生,如你所說,我的創傷是醜陋的,可我的民族不是。無知如我,也明白人有傷就要治,彆人走得比我快,我就要拚命趕,落後就要進步,蒙昧就要學習,自古以來就是如此。世界上任何民族或國家都要遵循這個道理,怎麼到您口中,追求進步本身就是卑劣呢?難道貴國從來都是世界第一等,從來不曾虛心學習過嗎?”
佐藤秀中沉聲道:“大日本帝國有自己優秀的傳統!不會像你們這樣效仿……”
“那就奇怪了。”憐青狀似疑惑,打斷道,“蘊青,是我聽錯了嗎,我還沒說明出處,剛怎麼聽見佐藤先生提到了論語,他似乎很了解。”
佐藤愣住。
“我們都聽見了。”蘊青立刻道:“佐藤先生博學多才,來自中國幾千年前的老古董會自動進入他的腦袋裡,不足為奇。”
“原來是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