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小的身影伴隨著“起鍋”的吆喝聲,一切又重新投入在他們一家的忙碌當中,小洋表麵凶狠的趕走他,他的外婆也勸他回去預習功課,李澈卻執著地賴在原地,恨不得包攬了他能力範圍以內的所有活。
有新來的顧客調侃他是非法的“童工”,而這位童工臉上卻沒有絲毫的不情願,而是主動推銷起能帶回家放冰箱裡冷凍起來的小餛飩。
也總會有人因此照顧她家的生意。
溫寧難得覺得自己是幸運的,多少網絡視頻都是孩子的父母“恨鐵不成鋼”,檢查作業時長籲短歎,可她的孩子正如彆人口中天生來報恩的。
可是溫寧做家長的,又怎麼會不明白,過分的懂事和要強未必全然是一件好事。
他人眼底的懂事,引起的卻是做母親的心酸。
如果可以的話,她也希望自己的孩子在操場上儘情地玩耍,而不是去承擔原本就不屬於他的責任。
那樣過早的成熟,抑製自我內心的想法,很容易造成長大以後心理層麵的問題的。
好在,就連說心理醫生的問診,澈澈也願意接受她的想法,這讓溫寧稍稍放心些,寄希望於幾次的谘詢能夠打開澈澈的心門,能夠以更好的狀態進入新學校去。
還有半個月,教育局的審批也應該下來了。
還有另外一件令
溫寧頭疼的事情——
範亦瑾要結婚了,可無論如何,自己也說服不了她收下準備的禮金。
她多次婉拒自己的好意:“你人來就好了,我這裡也沒有親戚朋友的,就想人多湊個熱鬨,你彆不肯。”-
周日。
溫寧帶著穿戴整齊的小洋、李澈一起去了一家坐落在江城許多年的老派酒店。
這家四星級的酒店比起江城數不勝數的高檔五星酒店而言,流於平庸,但到底年份和地段在這裡,價錢也算不得便宜,已經算是江城比較好的人家能夠預定到的了,是普通人力所能及的範圍之內最好的。
每個人的臉上都難得的興高采烈。
小洋是年輕女孩出於對婚禮的好奇,她因為父母連帶的關係,已經很多年沒有親戚朋友邀請她去參加像樣的吃飯的場合了;而李澈一聽說範姐姐對媽媽很照顧,希望媽媽早點走出陰霾,所以對這場婚禮也抱有了前所未有的熱情。
他們就這樣來了彆人的酒店門口。
溫寧開的不過是輛Polo,她也不好意思讓門口本就忙碌的小哥泊車,索性自己去地下室停車,就先把一行人放下來。
小洋在酒店的花園從中抓拍了好多張照片,李澈時而主動配合她的攝影。
可從地下室上來,溫寧才發現小範是騙人的,今天壓根兒沒有什麼忙要幫,又或者說,該要做的事,她早就提前布置完了。
氣球,彩帶,無一不都悉心地準備妥當。
範亦瑾還是不肯收錢,她轉而給她那位言聽計從的新婚丈夫,可不知道從哪裡得來的指令,這一家人無論如何都不被說動,一意孤行地不肯接受。
而原本說要去幫忙的溫寧愈發尷尬了,因為小範希望自己承擔的職責可能不止是個普通的朋友應該承擔的。
小範拿了身白色的旗袍,二話不說塞到她懷裡,雖然顧及她的身份,這旗袍開衩算不上太高,但溫寧也找不到自己接受這件禮服的理由。
“你不是有伴娘嗎?”
“你懂不懂,伴娘要成雙的道理?”
反正,溫寧是從來沒有聽過這麼“像樣”的道理。
可傳統的束縛人心的觀念隱隱作祟,原本隻不過默認幫忙的溫寧硬是沒想到小範會毫不避諱地讓她充當今天的伴
娘。
“可彆人要是知道我的婚姻狀況……”
“我和我的婆婆都已經商量過了,”範亦瑾條理格外清晰地強調道,“寧寧,我之前不是也和你說過了嗎?”
“我結婚,是我把自己的幸福傳遞給你。”
她又故意悶悶不樂地拖長了尾音:“除非是你看不上我的婚禮,覺得我晦氣——”
“我沒有。”
溫寧的聲音壓得極低,經不起任何的詰問,她態度又重新軟和了下來,眉眼彎彎:“我就是不想你因為我這個伴娘被彆人說三道四。”
讓丈夫去世的寡婦當伴娘,老一輩人聽來就是驚世駭俗的。
“誰敢?”新娘霸氣十足道,“我就在婚禮上嚼爛她的嘴!”
“而且,我覺得你穿這身真絲旗袍一定很好看呢,”範亦瑾一臉壞笑,“你的身材這麼凹凸有致,不好看是不可能的,多看一眼都是在座各位的福分。”
小範催促:“快去換上,讓本新娘一飽眼福啦。”
溫寧猶豫過,可她也不願掃興。
有人為她這一重伴娘的身份排除萬難,如今想想繼續推辭便顯得不識好歹了。
她原本就是個耳根子軟的,範亦瑾這位新朋友為她做到這個份上,她又怎麼好意思推三阻四呢。
隻不過,想來,這身旗袍並不便宜。
完美的刺繡和絲滑的手感,都表明了這絕對不是市麵上百來塊的旗袍。
溫寧暗自又在紅包裡多塞了幾張,紅包瞬間變得沉甸甸的。
一樓的宴會廳沒有更衣室,被說服的溫寧拿著範亦瑾的房卡去酒店客房換伴娘服。旗袍出其不意的合身,仿佛是按照她的尺寸來定製的,她瞅了一眼鏡中的自己,同樣的白色,上回隻記得在她婚禮時穿過了。
她不由回憶起那時的情景。
已經不記得自己因為什麼事情和李遠哲鬨了口角,總之,一大堆的瑣碎都擺在新婚夫婦之間。
李遠哲總是哄著她,這一點,直至他死時都沒有改變。常言道,男人婚後總是會變一個人的。可李遠哲非但沒有變,他或許比婚前所付出的更為多,連溫寧有時候也會蠻不講理地試探他的底線,可事實證明,那個老好人隻會一如既往地對她好。
她時而也會挑釁地嘲笑
他的“沉悶”和“無趣”,但李遠哲不以為意,總會以蠢笨而又拙劣的辦法討好著她。
倘若他在世,必定隻會以重複的單調的理科生僅僅懂得的幾句枯燥的話來誇讚她今天的美貌。
而周寅初與之截然不同,他是極有攻略性的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