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青崖微笑:“二師伯,雖然這看起來是一條魚,但它不僅僅是一條魚。”
大魚上前一步正色道:“俺乃人欲之劍的劍靈——無歸!”
浮練:……
“它還叫烏龜?”
“噗——”被當成坐騎的風招沒忍住笑出聲。
“笑撒子!”
大魚不願爭辯了,直接張開嘴,從嘴裡抽出一柄長劍,握在魚鰭中。
一劍既出,周圍頓時為之一肅,那是一柄沉凝著幽藍暗光的長劍,隻要望一眼,視線就會被這柄邪劍攪進去,再難離開,風火域裡常年風火不熄,酷熱難耐,卻因這柄劍為之一清,那是從心底沁出的冷意。
浮練眯起眼睛:“嗬,還真是,那你此次找我是為何?”
大魚:……
“不是恁找俺嗎?”
浮練:……
好像是這樣沒錯,但他想找的是一把不會說話的劍,不是一條會說話的魚,不管他最初找這柄劍是出於什麼心情,麵對這條魚都沒有任何心情了。
大魚一魚鰭持劍,淵渟嶽峙地看著浮練:“俺也不知道恁為撒子找俺,但俺到這後,就知道要做撒子了,當年的鑄劍師大比上,申屠大師敗在恁手裡,技不如人,無撒子說的,如今俺要用這柄劍還回來!”
說罷用劍尖指向上首的浮練,蒼藍的劍刃頓時咆哮出一道怒焰,仿佛有無數鬼爪扭曲在劍刃上,最後虯結成一道飽含怨毒的怨魂,這是申屠聿幾千年來不滅的怨恨殘念凝成的劍中之魔。
幽藍的劍魔憑借著刻骨的怨恨凝出昔日軀體,對著容顏未改的老對手發出不甘的咆哮:“岷山斫!我們再比一次!”
浮練靜靜地看向空中那麵目猙獰的怨魂,緩緩露出一個刻薄的假笑:“是一柄好劍,可是大師,連劍都已經是上個時代的產物了。”
“你說什麼?”
浮練抬手,一座高約數十丈的冰冷銅人瞬間崛地而起,仿佛一尊青黑的鐵塔,矗立在眾人麵前。
一聲響指,銅人好像被打開了開關,火焰暗紋瞬間引燃,巨大的銅人伸展手臂發出怒吼,雙眼冒出熊熊火焰。
眼瞅著要打起來了,喻青崖正興味盎然地準備觀戰,沒成想猝不及防地雙腳離地。
一回頭,喻宵正提摟著他的腰帶,將他往半空中拉,遠離戰場中心。
喻宵的神色很正常,就像是隨手做了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喻青崖心裡卻掀起驚濤駭浪。
乾什麼!當他是提在手中的小雞崽嗎!不由得拚命掙紮起來。
對於喻宵來說,將他提出安全距離就算完成任務,見他掙紮,就撒了手,不解地看向他:“怎麼了?”
喻青崖氣急敗壞地對著他吼:“師尊!你乾什麼突然對我動手動腳!”
“下麵要打仗,給他們騰個地方。”
喻青崖滿臉羞憤:“那你就不能和我說一聲嗎,非得直接上手!”
處在風火域這麼一個天風地火組成的殘破世界裡,喻宵也被風烤火灼出了脾氣,沉沉地看了他一眼:“怎麼,你我還不能碰了?”
喻青崖:……
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他生氣的是被人碰嗎?他生氣的是喻宵根本沒把他當回事,像一個小玩意一樣隨意擺弄!
他是什麼小貓小狗嗎?就被這麼隨便拎過來丟過去!
他也是個有想法有主意的人啊,可是師尊看起來,還把他當一個小孩子一樣對待。
轟——
像是腦海裡炸了一個驚雷,喻青崖終於知道問題的關鍵是什麼了。
師尊把他像孩子一樣對待!
他對他所有的寵愛都帶著一種長輩對後輩的溺愛,哪怕他已經長這麼大了,喻宵還把他當成一個生活不能自理的孩子!
這莫非就是前世他輸給龍奚的原因嗎?
回想龍奚出現的姿態,那死泥鰍雖然有千萬種不好,但表麵上看起來確實是居高臨下,光芒萬丈。
而再想想他——
他也是萬魔簇擁,天下臣服的一代魔君好不好!
隻是……隻是他確實將所有狼狽的姿態,都送到了師尊眼前……
難道……難道是因為這個……
喻青崖臉上原本是泫然欲泣可憐巴巴的神色,結果被這突如其來的想法打擊得屍骨無存,整個人的魂都沒了。
因為小徒弟乖巧了好幾天,精神放鬆,忍耐力逐漸下降,以至於說了一句重話的喻宵:……
完了,他徒弟那猶如水晶般琉璃剔透且易碎的心,不知又受到了什麼傷害……
……
喻宵把喻青崖拉開,可沒管枚堯死活,當高大銅人的拳風掃過耳際時他才反應過來,連忙退出戰場之外。
風火域中處處彌漫著爆裂的風火之氣,被銅人的拳鋒裹挾,發出一連串炸裂聲。
“這是個撒!”沒見過世麵的大魚瞪圓了眼睛。
“這就是魔兵銅人,你小心彆變成烤魚!”枚堯在旁邊大聲提醒。
劍魔申屠聿也被震了震,他那個年代正是刀劍矛戈的時代,從來沒見到過這種玩意。
不過也就是一刹,劍魔申屠聿就看清了這座銅人的運行原理:“找到它的核心,隻要破壞其中一個微小的點,這大家夥就會崩潰!”
“大師!聽恁的!”
伸出魚鰭抹了一下劍身,人欲之劍上便顯現出一層幽藍的篆文,霎時間天地俱寂,鬼影幢幢。
人欲之劍可以將人最細微的感情放大成百上千倍,身處劍域中,沒有人可以不被操縱心神,隻是它這次麵對的是一團沒有生命的熟鐵。
劍身撞擊在銅人高大的身軀上,連個痕跡也沒留下,銅人卻在瞬間捕捉到了它的蹤跡,一團烈焰從口中噴吐而來。
大魚靈活地躲避火焰,當銅人的嘴噴吐完火焰將要闔上那一瞬,一劍刺進銅人的嘴巴,將其中繁雜的“心臟”一劍刺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