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什麼要順著你說?”
“如果你不順著我說的話,我就會生氣、就會難過,就不想理你。”
喻宵看了他一眼,嗬了一聲,彆過頭去。
大概對於師尊來說,巴不得他不理他,還能清淨一點。
麵具下的喻青崖,緩緩掉下一滴淚。
我不想當你的徒弟了,我真的不想當你徒弟了……
回憶往昔,熟悉的疼痛又灼燒在心底。
大概人總是喜歡得寸進尺,明明他所擁有的一切,都是靠了這段師徒緣分。
但現在他的心裡卻總在說,我不想當你的徒弟了。
……
關於陸危極不要臉的要求,喻宵就生氣了一會,很快又平靜了下來,繼續品著喻青崖遞過來的茶。
他向來沉默寡言,沒有喻青崖搭話,屋子裡很快安靜下來,隻有偶爾一陣風吹過,將門前懸吊的幾根竹管吹的咚咚作響。
這麼安靜,本來是喻宵夢寐以求的時刻。
但是他的心不靜啊!喻青崖到底在想些什麼!從開始到現在就沒停止過!
喻宵緊緊捏住茶碗,又要控製自己,不要把它捏的粉碎。
他自來就不是什麼溫柔和順的人,隻不過他要用外界的安靜,馴服心中沸騰的野獸。
他已經習慣了心如止水的滋味,麵無表情地將那團爆裂之火沉在水下,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隔著那層寧靜的水麵,與那隻無法控製的不詳之獸兩兩相忘,從而達到一種物我兩忘的寧靜心境。
五百多年來,他心智如鐵,失控的次數屈指可數。
然而最近,破功的跡象似乎越來越多,因為有一個不知死活的人,一直在向他的心湖裡丟石頭。
喻宵睜開眼睛看他,他就不丟了,可憐巴巴地看著他,分外無辜。
喻宵看著他可憐又誠懇的樣子,就放下了戒心,重新閉上眼睛靜修,然後耳邊就會想起那聲熟悉的——咚。
湖水下麵的火焰凶獸,依然在沉睡,好像完全聽不見這種響聲。
喻宵自己,或者說更平和的那個自己,卻被這種無理取鬨的惡作劇,攪的從指尖開始細微顫抖。
他放下茶碗,抬起眼睛,目光如電地看向喻青崖:“你是不是有話想跟我說?”
喻青崖哀怨地看了他,垂下眼眸:“沒有。”
他能有什麼話跟師尊說呢?
難道說我從很早很早之前就喜歡你,所以你能喜歡我嗎?
可惜,前世他就已經得到了答案。
他們不能相愛。
多說無益,徒增傷感,就算跟你說了,你也不懂,隻有我一個人難過罷了。
喻宵端起茶碗,一片平靜。
那你倒表裡如一啊!嘴上說著沒有,心裡到底在嚎一些什麼玩意!
和沉在水下的那個自己相比,喻宵一直覺得自己的性格,控製的非常好。
但他現在被喻青崖弄得,一點點暴躁起來。
冷靜、冷靜,他現在還能冷靜。
共命之契是雙向的,但自簽訂以來,喻青崖都很少察覺到從師尊那裡傳來的波動。
大概是喻宵真的很不愛想東西,所以他的心湖總是一片平靜,再深的浪都不能在裡麵掀起波濤,哪怕是得回累世記憶,也沒在他心間掀起過太大波動。
然而突然間,一連串莫名的漣漪,突兀地漾在他心間,一圈圈散開。
這漣漪是如此奇妙,連喻青崖也品不出其中的滋味。
他抬頭看向喻宵,愣愣道:“師尊,你在想什麼啊?”
喻宵抬起眼眸,以前總是習慣性低垂半掩的雙眸,直直地看向他。
他素日裡的抬眸時刻,多半蘊含著嗜血殺機,喻宵隻有完全動了殺念時,才會將最專注的眼神貢獻給對方。
那雙眼睛全心全意凝視人時,漂亮的不可思議,隻是大多人都無法保存這種美麗,因為那是喻宵給予死者的專屬待遇。
然而這次他專注地凝視著喻青崖,眼尾勾勒著鋒銳的弧度,眼底卻一片平靜。
喻青崖心臟怦怦跳地凝視著這雙驚心動魄的眼睛,它這次是如此不同。
喻宵看著他,雙眼目不轉睛:“想知道嗎?”
喻青崖立刻拋棄了所有,瘋狂點頭,他的心在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跳動著,總感覺要有一種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
喻宵嘴角上挑,卻沒有笑,一字一頓道:“但是……我、不、想、告、訴、你!”
說罷將茶碗往案子上一撂,揚長而去。
喻青崖:………………
哎?
“師尊,你話怎麼說一半呢!!!”
喻青崖徹底裝不下去了,跳著腳扒在喻宵緊閉的門口,瘋狂拍門哀嚎。
啊!是什麼!好在意!
喻宵後背抵在門上,嗬嗬一笑。
讓你天天讓我猜,現在你給我猜去吧!
喻青崖的內心,現在就和外麵的狗崽子一樣嗷嗷亂叫,終於不會像之前一樣,一直在他心裡嚶嚶嚶了。
雖然失去了耳朵上的平靜,但是喻宵的心靈,終於久違的重新迎回了寧靜。
深吸一口氣,抬頭。
啊,好爽,數日來的鬱氣一掃而空。
果然應該把傷害留給彆人,把快樂留給自己,嗬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