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某天你一睜眼,突然有人告訴十七歲的你,你不是十七歲,而是五百零好幾個十七歲,你會怎麼樣?
喻宵蹲在地上撐著臉,聽喻青崖和狐狸兩個上躥下跳的講故事,等他們講完,緩緩抬眸,應了一聲:“哦。”
喻青崖:……
狐大仙:……
“師尊,你信了嗎?”
“喻仙尊,你信了嗎?”
喻宵淡定點頭:“我信了。”
喻青崖:……
狐大仙:……
你信什麼了!你的樣子分明就是不信嘛!
喻青崖整個人都麻了,師尊莫名其妙地重回十七歲也就罷了,十七歲的師尊怎麼這麼難搞!
以前的師尊很喜歡安靜地聽彆人說話,不管是誰,在他麵前說多蠢的話,都沉默著照單全收,既不會置喙,也不會溜號,就算沒聽,也不會輕易讓你看出來。
但十七歲的師尊,雖然也會看起來很認真地聽你說話,但是一看他的眼睛,就知道他根本沒聽,或者聽了也不信,就這麼叛逆。
喻青崖從未見過如此叛逆的師尊,簡直想按著他的腦袋瘋狂搖晃:你給我聽話!你給我聽話!不要犟種!!!
然而目光在觸及到喻宵那雙依然黑白分明,異常清明的眼睛時,又緩緩坐下。
不行不行,師尊養他那麼多年,他那些年那麼二逼,師尊也沒不耐煩過,他怎麼能剛開始養小師尊,就沒有耐心了呢?
努力!克製!耐心!用愛來溝通!
臉上露出一個大大的微笑,無比慈祥地看著他:“師尊~你好好聽我說奧~”
片刻後——
“啊啊啊!師尊!你怎麼又不聽了!我在和你說話!”
喻宵:……
緩緩收回注意力:“在聽。”
啊哼哼……喻青崖頓時捶胸頓足,和狐狸一起抱頭痛哭。
你騙人……你根本一句沒聽……啊哼哼……
不知折騰了多久,一人一狐的傳教徹底以失敗告終。
十七歲的喻宵,比眾人想象的還要犟種,說不信,就不信,根本不聽勸。
偏偏他還一副一直在聽,非常讚同你說的話的樣子,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問,你也不知道他為什麼就是不信!
喻青崖隻能神情鬱鬱地先把彆的放一邊,對著他哼哼唧唧道:“那師尊,我先給你檢查一下身體好嗎……”
師尊莫名其妙地重返十七歲,一定有問題,這才是當務之急!
喻宵看了他尖利的指甲一眼,莫名覺得很鋒利。
沉思了一下,人在矮簷下,哪能不能不低頭,於是順從地伸出手。
喻青崖順著他的視線看了自己的手一眼……
啊啊啊!到底怎麼才能相信,他真不是壞人呢!
喻青崖委屈巴巴地抓過他的手,但是失去記憶的喻宵,已經忘了養育多年的小徒弟,對他的撒嬌不感冒,隻覺得這個小妖怪看起來還蠻軟的。
可是不管看起來多麼軟的妖怪,吃起人來都不會有一點含糊,處於獵物的位置,是決不能輕信一個捕食者的。
發現師尊果然不會為他的可憐動容後,喻青崖隻能不情不願地收起所有可憐,畢竟賣可憐這種事,必然要有人買才能生效。
魔力探遍喻宵全身,這才發現,師尊的身上的仙力,居然全部消失了!
喻青崖大驚,趕忙探向識海中的神魂。
此時的神魂靜靜地縮成一團,沒什麼變化。
喻青崖神色凝重,試探著放出一縷魔元,果然,其上瞬間伸出了無數黑色的枯藤,張牙舞爪地將那縷魔元吞噬殆儘,又不斷在師尊的神魂
裡紮根,那縷金色的火焰,懨懨地跳動幾下,又複歸平靜。
喻青崖看著那團“亂藤”,瞅準時機,要把它們一把扯出來,那團“魔藤”卻尖銳地瘋長起來,直欲紮到更深的地方。
被抓住手腕的喻宵一聲悶哼,臉色蒼白的倒下,喻青崖頓時慌了:“師尊!”
喻宵渾身顫抖,額角冒汗,漆黑的藤蔓,竟然從神魂中蔓延出來,纏遍全身。
喻青崖頓時不敢貿然出手了,隻能看著那節黑藤耀武揚威後,得意地退回去,繼續吸食著喻宵身上生生不息的仙力,壯大自己。
狐大仙從沒見過這樣的喻宵,嚇壞了:“這是怎麼了!”
喻青崖也不知該怎麼解釋,那一團東西不知是什麼玩意,紮根在師尊神魂中,連他都沒辦法取下。
有那家夥纏住師尊的神魂,又源源不斷地抽取著師尊的仙力,最後竟然讓師尊退化到了凡人時期。
這也是為什麼師尊突然重返“十七歲”,因為人的靈魂是有極限的,到達某種極限,連記憶都是一種負擔。
而以師尊現在靈魂的脆弱程度,根本無法承載仙人五百多年的龐大記憶,於是身體為了保護自己,直接將記憶退回到踏上仙路的前一天。
喻青崖也沒想到,居然有一天會用脆弱來形容師尊。
然而此刻躺在他懷裡發抖的師尊,就是如此脆弱,如此需要他
毫不猶豫將懷中的人摟緊,像小時候師尊安撫他一樣,拍打著師尊的脊背,一下一下地安撫著他:“師尊,沒事了……沒事了……”
曾經師尊這樣保護著他,如今他也要這樣保護師尊!
剛剛一瞬間,喻宵經曆了直把靈魂扯碎的痛苦,他用儘一切力氣抓住身邊能抓住的一切,一雙手直抓的青筋暴突。
當他汗涔涔地從那靈魂抽離的巨大痛苦中抽身,隻覺得渾身無力,勉強抓住身邊的一切,一伸手,瞬間有另一雙手纏繞上來,然後緊緊地與他五指相扣。
喻宵:……
是不是有哪裡不太對?
疼痛散去,模糊的視線也漸漸回歸。
十七歲的喻宵,緩緩打量著眼前的狀況。
他幾乎整個人都撲在了另一個人懷裡,臉頰緊緊貼著那人堅硬的胸膛,一隻手死死抓著他的肩膀,直欲抓碎,而另一隻手剛被那人抓住,緊緊纏繞。
喻青崖的聲音像是一團棉花,一聲一聲輕柔地安撫著他,像是哄孩子入睡的母親。
這輩子都沒體會過“母愛”的喻宵,直接炸毛了,一下子從他懷裡站起來,感覺毛骨悚然。
喻青崖:……
一臉無辜地仰頭看向他:“師尊……怎麼了?”
狐大仙也睜著一雙單蠢的眼神看著他,沒什麼不對啊,畢竟在長樂宮時,喻青崖就經常鑽他師尊懷裡撒嬌,如今角色互換,很正常嘛!
這就叫……嗯……烏鴉反哺,羊羔跪乳!好感人!
喻宵:……
喻青崖的那張臉,就算白發紅眼有些特異,也是遮也遮不住的漂亮。
所以雖然有妖怪的嫌疑,喻宵還是本能地很喜歡他。
但現在想想,果然還是太怪了!得想辦法離開!
於是到了休息的時候,當所有人閉上眼睛睡覺,喻宵緩緩睜開眼睛。
狐大仙變成巨大的獸形,為兩人遮風擋雨,喻宵抬頭看了一眼狐狸雪白的毛皮,躡手躡腳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