啃了一口脆棗,好甜。
他雖然騙了他,不是還給了一大捧甜棗嗎。
那他就彆生他的氣了,討厭的小孔雀。
趙珪在他身旁喋喋不休地罵著那個可惡的嬖侍,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冒犯喻國公子!
一轉頭,就見當事人若無其事的吃起了棗子。
趙珪:……
你是不是缺心眼啊!
還不分我一半!
喻宵其實沒有那麼生氣,不過好像無論是彆人,還是伊鸞本人,都不太知道這件事。
讓他吃了一次癟後,那些陶國的紈絝子弟們,終於“接納”了他,看在他很“英勇”的份上,甚至願意不計前嫌地和他做朋友。
喻宵懷疑他們腦子有問題,找了他那麼多茬,居然還想和他做朋友?
不過很顯然,這些人準備了足夠的“彩頭”。
那群人中的頭頭,什麼什麼大將軍的兒子,神秘兮兮地將他拉到一個奇怪的地方,要給他看一出好戲。
然後喻宵就在這裡,見到了不一樣的伊鸞。
他從沒見伊鸞哭過,因為所有人都喜歡他,沒有人想看他哭。
但是那個又老又醜,和肥豬一樣的老男人,就可以讓他哭,哭得那麼慘烈。
一群人在外麵偷偷看著,小聲嬉笑著品評著伊鸞的眼淚,好像全然忘了昔日和伊鸞是多好的“朋友”。
“嘿嘿,喻國的小子,你真是沒見過世麵,居然喜歡他,這種已經被玩壞的玩意,除了臉,有什麼好的~”
“連我們國君也開始嫌棄他了呢,畢竟老大不小了,還當自己青春貌美,每天這麼嘚瑟,真是不知自己幾斤幾兩。”
“聽說他為了固寵,用了好多特彆厲害的手段,也許不會那麼快失寵呢?”
“哈哈哈,他可真厲害啊~”
那些人笑的毫無顧忌,喻宵的臉色卻越來越難看。
不要說了!不要說了!這麼近,難道不怕他會聽見嗎!
領頭的陶樊,卻隻當他是因為喜歡了一個下賤的東西,感到懊惱,便湊到他麵前邀功道:“你放心,我們還準備了一項特彆的東西,給你出氣!”
房內突然傳來一聲慘叫,不多時,一個渾身赤.裸的人,就被宦侍丟了出去。
伊鸞雪白的臉上、身上,出現了數不清的紅疙瘩,曾經的美麗蕩然無存,現在看到,隻餘惡心。
其他人嘻嘻哈哈地追過去,想要招呼喻宵一起來看他狼狽的樣子,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人已經沒有了。
小喻宵跑得很快很快,頭也不回。
不能讓伊鸞發現他,不能讓伊鸞知道他也在。
至少這個時候,他並不想當一個目睹一切的勝利者,居高臨下地站在他麵前。
伊鸞失寵了,曾經的“媚公子”,失寵起來居然如此簡單。
那些被藥物引發的紅疹,本來三天就能退去,然而無論他如何哭求,陶國國君也不肯見他一麵。
曾經因寵愛得來的一切,都因為失寵散去,那隻驕傲的小孔雀,變成了一隻禿毛野雞。
於是他跑到街上,對著王宮的方向磕頭跪拜,伸出利刃,一把剜掉自己的眼睛:“大王!您喜愛我的眼睛,我不能陪著您,就讓它們永遠陪著您吧!”
坊市間炸了,沒想到這位曾經的“媚公子”,對老陶王居然如此“深情”。
喻宵卻覺得他瘋了,飛快地跑去看他。
失寵的伊鸞沒人要,一個人蜷縮在破廟裡。
他的眼窩裡滲出的血將破布打濕,嘴唇乾裂,像一隻臟兮兮的小孔雀。
喻宵那時還很小,不知怎麼辦,怕他冷,就生了一堆篝火,燒一碗熱水,遞到他唇邊。
伊鸞卻一把打掉了他的手。
“我不要你!你現在肯定不喜歡我了,你可憐我!我不要你可憐!”
喻宵:……
他可沒那麼說。
但是伊鸞現在肯定不想見到他,於是小喻宵壓低嗓子,粗聲粗氣道:“我不是你說的人,你認錯人了。”
伊鸞:……
“你個大笨蛋!”
沒有眼睛的人,怎麼能哭呢,喻宵伸出手按住他的眼眶,不讓他哭。
伊鸞的眼眶卻依舊濕漉漉地淌著不知是淚還是血的東西。
“我將我的眼睛獻給大王,他一定會想起我昔年的好,重新寵幸我!”
喻宵:……
一個連紅疹都接受不了的大王,怎麼可能接受失去眼睛的你呢……
“我還有一個同父同母的弟弟,我還有父親,我還有……很多很多!他們都會以我為榮耀!”
可是他們把你一個人丟在這裡,沒人來看你一眼。
“不要可憐我,我這輩子從來沒被人可憐過,我生來就不是被人可憐的,你如果可憐我,我就會對你很壞很壞!”
喻宵:……
他不可憐他,他也對他很壞。
但是喻宵還是很想救活他,因為他很快就要長大了,到時候就可以把他帶走。
那時的小孔雀就隻會喜歡他一個人了,不欺負他了。
然而伊鸞終究是沒活下去,挖下眼睛的當天,就高燒不退死了。
臨死前他對他說:“放開吧,我不想活了,好痛,好痛,你是個真公子,回你的喻國吧,不要可憐我!”
喻宵湊到他耳邊,悄悄說了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其實我也是假的。”
伊鸞一愣,終於前所未有的開心起來:“如果你是假的,那我們就可以做真正的朋友了!我會為你保守這個秘密,你放心!”
喻宵相信他,因為他要死了,肯定會永遠為他保守這個秘密。
……
看著伊鸞血淋淋的眼睛,陶王果然想起了他曾經的好,下令厚葬了他,然後召幸了他唯一的和他非常相似的弟弟。
喻宵看著他下葬,真不知道要不要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他。
那些人又出現在了他的葬禮上,嬉笑著邀請他加入。
畢竟伊鸞死了,他們之間的“仇”已經沒有了。
喻宵沉默地看著他們,拾起伊鸞墳頭上的石頭就丟過去,他的準頭和力氣可比伊鸞強多了。
那群人的頭頭被削了一個腦袋開花,驚恐地看著他,然後腦袋開花的被送去就醫。
喻宵努力平複呼吸,將那塊石頭撿回來,重新按在墳頭上。
你可彆怪我掀你墳,咱倆現在扯平了。
喻宵看著喻青崖的臉,不用抵賴,這張臉確實是他會喜歡的樣子。
而且他看起來也沒有絲毫的心理陰影,是那麼喜歡他,愛慕他。
但是他不能接受,未來的自己,會把另一個人,變成“伊鸞”。
喻青崖看著師尊被雷劈的表情,原來還在嘎嘎樂。
哼!讓你忘了我!讓你不好好聽我說話!嚇死你!
結果喻宵的表情越來越凝重,那句“去死”,竟然不像是氣話,倒像是真的要分分鐘鐘創死自己的樣子。
喻青崖頓時慌了,結結巴巴道:“師尊,你彆這樣,我剛剛就是跟你開個玩笑!”
喻宵:……
“玩笑?”
喻青崖頓時顧不上彆的了,連忙解釋:“就是玩笑,昨天什麼也沒發生!”
“那我們為什麼會睡在一起。”
“就是那隻死狐狸搞的嘛,天冷了,抱在一起很正常。”
“那你的衣服呢?”
“我比較怕熱,半夜脫下來納納涼。”
“那以前呢?”
“我小時候怕黑,所以師尊你陪我一起睡。”
“那六七歲把你帶回家呢?”
“這個是真的,師尊,我之前不是給你講過你怎麼撿的我的嘛,你沒有聽啊……”
喻宵:………………
“所以你為什麼給我開這個玩笑。”
……
喻青崖陷入沉默。
這個該怎麼解釋?
喻宵的眼睛逐漸眯起來,如果沒有一個正常的解釋,他就——
啪嗒。
一滴眼淚順著臉頰滑落,喻青崖的眼中霎時盛滿淚水。
雖然還沒想起該怎麼狡辯,但他已經準備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