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各路修士爭奪靈物,卻誤傷一凡人少年,此時他性命垂危,還請武寧君不惜援手。”
她幾句話便將事情說明。
“這凡人是你親友?”聞人昭開口,語氣中毫無起伏。
“不……”玉琢對上他審視的目光,抿了抿唇,“隻是萍水相逢……”
聽她如此說,聞人昭隻道:“既是素不相識,便不要多管閒事。”
玉琢握緊了手,聞人昭態度很明顯,他並不打算施救一個無足輕重的凡人。
“他被人一掌拍碎了心脈,隻需一枚三轉回生丹,便可保住性命……”
一旁的景弈忽然笑了起來:“一枚三轉回生丹,能令重傷修士在數日間恢複如常,值數百靈玉,用在區區凡人身上,豈不浪費。”
三轉回生丹聞人昭不缺,但為什麼要給一個凡人?
玉琢無法反駁,一個凡人的命,的確不值數百靈玉。數百靈玉,已經可以買下上百個青年奴仆的命。
“若沒有其他事,兩位便請回吧。”景弈見她不語,開口送客。
“青陽快死了……”一直沉默的陳雲起看向景弈,那張木訥又普通的臉上現出希冀,“求你救救他……”
他不知自己能拿出什麼來交換,陳雲起也好,吳青陽也好,他們都沒什麼能入得景弈的眼,從前便是如此,現在更是。
陳雲起跪了下來,可庶民的膝蓋不值錢。
景弈俯視著陳雲起,眼底一片漠然:“便是用你的命來換,也不夠。”
陳雲起最值錢的隻有這條命,但在景弈眼中,他這條命也不值什麼。
他忽有些惡意地開口:“若是你自儘於此,我或許會考慮救他。”
陳雲起愕然抬頭,什麼話也說不出。
景弈仍舊笑著,他倒要看看,陳雲起能為所謂的朋友做到什麼地步。
陳雲起沒說話,對一個十六歲的少年而言,要做這樣的選擇未免過於殘酷。
景弈譏諷道:“看來你與他的交情也不過如此。”
陳雲起的身體控製不住地顫抖,他無法反駁景弈的話,也沒有勇氣斷然說要用自己的命吳青陽的命。
他的心因為愧疚和羞慚縮緊,原來他是這樣怕死的。
“夠了!”忍無可忍的玉琢開口,陳雲起或許不知,但她很清楚,景弈分明就是在戲弄他。
“就算你自儘,他也不會救吳青陽!”玉琢冷著臉道。
景弈笑了:“不試試怎麼知道?”
玉琢厭煩極了他這張臉,看向聞人昭:“武寧君並非今日才到杏花裡。”
她不知道景弈的身份,也不清楚聞人昭此行目的,但也能猜到,大約和不思歸的異動脫不了關係。
聞人昭平靜地看著她,沒有回答。
這大約算是默認。
“既然武寧君早已到了,為何對杏花裡中發生的事置若罔聞?這杏花裡中鄉民,不是上虞百姓麼?!”玉琢聲音拔高,有些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
上虞武寧君在此,為何還要坐視修士對凡人出手?!他隻需表明一個態度,那些修士也不敢輕易對杏花裡的凡人出手!
玉琢不明白,她自幼長在招搖山,少有接觸外界,還不曾知道山外的天下如何殘酷。
“你是以何身份來質問我?”聞人昭負手而立,神情冷酷。
玉琢話音一滯。
“既非上虞之民,便休妄指點我上虞之事。”
說罷,他身上威壓傾瀉而出,儘數向玉琢而來。
玉琢咬著牙,用儘全身力氣才控製住自己的身體沒有在他麵前跪下。
“記住,今日是看在招搖山的麵子上,本君不追究你的放肆。”
聞人昭收回威壓,玉琢渾身一輕,踉蹌兩步才站穩身形。
“那這枚三轉回生丹,便算我借武寧君的——”
聞人昭卻已轉身:“一個招搖山外門弟子,還沒有資格向本君借什麼。”
玉琢說不出話來,從前心中對武寧君的幾分崇敬在此時儘數化為烏有。
出身微末的武寧君聞人昭,在得居高位後,也不再將同自己從前一般的庶民視之為人。
庶民是草芥,是微塵,死上一二人又算得了什麼。
玉琢沒有再說什麼,她和陳雲起,在這位武寧君麵前,應該很像不自量力的跳梁小醜。
何必再留在這裡由他們羞辱,她拉起地上發愣的陳雲起,走出這間青瓦房。
身後,景弈看向蟬衣,含笑道:“我記得你與他妹妹從前關係十分親近?”
不替他求求情麼?
“可陳稚已經死了啊。”蟬衣仍舊笑著,一派天真。
她與陳稚關係親近,同陳雲起和吳青陽有什麼關係。
陳稚已經死了啊,她在心中喟歎道。
就算陳稚還活著,她又為何要救吳青陽?
沒有好處的事,她從來不做。
夜色漸漸籠上了杏花裡,萬籟俱寂,隻有朦朧月光安靜灑落。
素色衣袍在風中揚起一角,少年落在屋頂,俯視著下方村落,微微皺起眉。
他在這杏花裡四周再三查探,還是未能發現不思歸先天道韻泄露的緣由。
手中結印,謝寒衣眉心亮起一點靈光,數息之後,他睜開眼,還是一無所獲。
既然這裡沒有線索,便隻有去不思歸看一看了。
大夏龍雀將要出世,各方勢力蠢蠢欲動,蓬萊雖對這把凶刃無甚興趣,卻要謹防它落入邪修甚至妖族手中。
目光不經意掃過下方,謝寒衣忽地一怔,深更半夜,怎麼還有人坐在屋簷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