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晚陶沒管彆人,趁劉媽媽還懵著,按著她的頭就往地上重重一磕。
砰一聲。
屋內,院子,登時靜的落針可聞。
孟晚陶隻讓她磕了一下就鬆開了手,靜靜看向院外目瞪口呆的眾人:“眼裡沒有主子,就該罰,我這人一向大度,這一個頭就當罰過了。”
說著,她看向又怒又驚,臉上紅一陣青一陣的劉媽媽,居高臨下道:“起來罷。”
劉媽媽打從進了伯爵府就沒受過這種侮辱,一時有些回不過神來,還是從地上爬起來的畫兒忙過來扶她,她才再次站穩了。
她好容易穩住心神,想要跟孟晚陶分說,抬頭卻看到了桌子上宋記雲吞的牛紙袋,到嘴邊的話音頓時又咽了回去。
怎麼回事?
她臉色大變。
而這個時候,她終於反應過來剛剛進屋時覺得不對勁是哪裡不對勁了。
是香味。
這屋裡一股子雲吞味!
廚房可沒給三小姐備什麼雲吞吃。
三小姐又跟那起子人攪合在一起,要讓老夫人知道她看管不力,定然會狠狠責罰她。
再看那個宋記雲吞的牛紙袋,仿佛在提醒她老夫人盛怒在即,劉媽媽一張臉慘白。
孟晚陶不讓小瓷收拾鍋碗,還把宋記雲吞鋪的牛紙袋放到顯眼的位置,為的就是這個。
看劉媽媽這個反應,孟晚陶很滿意。
根本就不用多說,她們都能腦補出一堆,自己嚇自己,才是最要命的。
孟晚陶並不在意劉媽媽到底腦補了什麼,自己把自己嚇成這樣,她也沒那個心思在她們身上浪費時間。
一群狐假虎威的宵小,她都不屑跟她們廢話。
“叫你過來,”她抬眼,冷冷看著劉媽媽:“是讓你立刻回府,請老夫人過來一趟。”
剛剛踹向膝彎的一腳和那個響頭,劉媽媽還很是心驚,聽到這話,已經從心底裡放棄了繼續與孟晚陶作對的念頭,隻是還拉不下麵子,硬著頭皮道:“老夫人身份尊貴,府內事務繁忙,不是三小姐說見就能見的,更不用說是親自來這莊子裡了。”
“讓你去你就去,”孟晚陶也不跟她廢話:“你不去,三日後,蘭姨會來接我去大理寺告狀,到時候老夫人會不會遷怒你,可就不關我的事了。”
聽到‘蘭姨’兩個字,劉媽媽臉色徹底變了。
小瓷其實有點想不明白,小姐今兒是怎麼了。
往日裡,小姐受了什麼委屈都自己忍著,也教她忍。像是沒有脾氣一樣,哪怕是被欺負到了頭上,也從來不會說一句,隻是偶爾會自己偷偷哭。
今日這般,已經顛覆了她對小姐的認識。
雖然有點凶,但看畫兒還有劉媽媽都乖乖在小姐麵前低頭,不敢再頤指氣使,她覺得小姐這樣也很好!
不過隻開心了片刻她就開始擔心。
今天她進城,隻見到了宋叔,並沒有見到蘭姨。
而且,她跟宋叔說的,也並沒有什麼去大理寺告狀的事。
小姐這麼說,萬一被劉媽媽拆穿了,可就遭了。
這般想著,她偷偷瞄了劉媽媽一眼。
劉媽媽臉色非常難看。
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劉媽媽這會兒像是在害怕什麼。
孟晚陶口中的蘭姨,本名雲蘭,是孟晚陶母親鳳瀟當年在倚蘭苑時的好姐妹。
雲蘭當時是倚蘭苑的花魁,除卻容貌才藝,手段也很是了得,鳳瀟跟著孟司壤去了邊關沒兩年,雲蘭就花光了所有積蓄自己給自己贖了身,嫁給了雲吞攤攤主宋青山。
當時多少人都為雲蘭惋惜,當然更多數覺得雲蘭過慣了紙醉金迷的生活,定然過不慣跟著小攤販的清苦日子,都等著雲蘭屆時灰頭土臉的回來,這出去了再回來,身價就不可同日耳語了。卻沒想到,雲蘭真就換了樸素的衣衫,安心跟著宋青山賣雲吞。
孟晚陶剛被孟家接回京城的時候,雲蘭還去看過幾次,隻不過沒有一次見到人,甚至連府門都沒讓進。
雲蘭也看得開,承譽伯府這樣的勳貴人家,自然是不想跟她這樣出身的人有什麼牽扯的,哪怕被下人奚落了,她也沒覺得有什麼,因為怕自己經常出現對小孟晚陶不好,她後來就隻托人送東西,並沒有再出現。
直到承譽伯府對外稱府裡三小姐先天不足要送去京郊的莊子上靜養,可把雲蘭急壞了,她上門在孟府小門等了一夜,門房也沒讓她進去,還是宋青山安慰她,日後她住到了莊子上,就不像伯爵府規矩這麼大了,興許能探望,雲蘭這才從孟府門口離開。
孟老夫人十分嫌棄鳳瀟的出身,也十分不喜歡鳳瀟生的這個孫女,要不是聖上下旨,她甚至都不想認這個孫女,硬著頭皮認下後,隻能有多遠把她放多遠,力求把孟家跟鳳瀟撇清關係。雲蘭的上門還徹夜堵門,把還沒消氣的老夫人給惹怒了,也因此,把孟晚陶送去彆莊後,她給劉媽媽下了令,不準任何人見孟晚陶。
那時孟晚陶還小,哪怕是搬去了京郊的莊子,雖然規矩沒府上嚴,雲蘭也見不到她的麵。
這些事,還不知事的小孟晚陶自然不知道,連同雲蘭托人送進來的東西,小孟晚陶也一樣都不曾得到。
值錢的就被府裡下人拿去分了,不值錢的就直接扔了。
直到小孟晚陶長到五歲,府裡安排照顧她比她大兩歲的春兒偷偷跑出莊子碰上了給她送衣物和點心的雲蘭,她才終於知道,她不是沒人疼,她還有個蘭姨。
那個時候,惠帝還在位,老夫人就是再不喜,下人就是再不把她當主子,小孟晚陶的日子都還能過,並沒有長大後那麼慘。
後來惠帝駕崩,春兒偷偷跟雲蘭碰頭互通消息被撞破,老夫人大怒,把春兒發賣,對孟晚陶的看管又嚴了不少,還派人以孟晚陶的名譽去警告雲蘭。
到九歲的時候,孟晚陶才重新有了貼身丫鬟,就是小瓷,小瓷到她身邊的時候,才四歲,哪裡會伺候人,兩人就相依為命。
雲蘭隻當孟府好歹是伯爵府,孟晚陶父母都是被聖上嘉獎過的,府裡就算再不喜也不會對她太苛刻,她又打聽不到準信,便以為孟晚陶過得還可以,再加上孟晚陶漸漸大了,一個深閨女孩兒,跟她來往過密,總歸名聲不好,便隻在孟晚陶時辰時,托人送些東西,其他時候,幾乎不出現了。
孟晚陶跟雲蘭偷偷聯係,被發現後,也被重罰了。
體罰隻是其次,春兒被發賣,對當時年僅七歲的小孟晚陶來說,打擊特彆大。
再加上劉媽媽被老夫人痛斥,隻能把怨氣和火氣撒到孟晚陶身上,她小小年紀,身體和心靈遭受雙重打擊,膽子就越來越小,也越來越軟弱。
春兒的前車之鑒,再加上劉媽媽用把蘭姨送進大牢裡恐嚇她,她便再不敢跟蘭姨聯係,生怕老夫人生氣,拿蘭姨和蘭姨家的雲吞鋪子出氣。
信息差和孟晚陶的膽怯,導致這麼多年都沒和雲蘭見上一麵,雲蘭也不知道她的真實情況。
小瓷長大後,她們主仆的日子已經很難過了,餓肚子是常有的事,隻不過,孟晚陶寧願餓著,都不讓小瓷去找蘭姨,生怕小瓷像春兒一樣被發賣。
但府上的下人實在太過分,孟晚陶有一次餓昏過去,小瓷沒辦法,就偷偷跑出去找蘭姨。
小瓷整日裡聽孟晚陶說,不能給蘭姨添麻煩,她也不敢說實話,就說是想吃宋叔包的雲吞了,這才偷偷帶了些回來給孟晚陶吃。
孟晚陶知道後,很認真地叮囑小瓷,不準再去,小瓷膽子也小,就沒敢再去。
不過打這日後,雲蘭便又開始想著法的往孟晚陶這裡送東西,大多都是吃的,點心零嘴之類。
孟晚陶安分了那麼多年,尤其是她現在病歪歪的性子還弱,府上對她的看管鬆懈了不少,隻要不出莊子,也沒人總盯著她整日裡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