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衡站在江明澈的身後。
陶藝室外,是作品陳列室。隻有展出時,才開著燈。
周遭光線昏暗。
隻有洗手間的燈是亮著的。
白熾燈的光束,投在少年白皙的脖頸上。
陸衡想起,老師上課時給他們看過的名家瓷釉,第一次對“凝白如瓷”這四個字,有著如此直觀的感受。
也第一次真正體會到身為陶藝家對於瓷釉的衷情與狂熱——
情不自禁地想要用手去觸碰,用自己掌心的溫度,去感受它細膩的紋理……
陸衡遲遲沒有動作。
江明澈是頭一回這麼費儘心機地去“撩”一個人。
還慘遭失敗!
江明澈不是一個遇到點困難,就退縮的人。
是有點被打擊到,心裡頭也有點小難過,不過他這個人,最不缺的就是韌勁。
“怎麼著?不行?”語氣帶著不樂意跟質問。
陸衡給他看,自己的沾滿黏土的手:“我的手還沒洗。”
“說得我好像洗了一樣。我又不嫌棄。趕緊的!”
江明澈說著,把腦袋給轉過了過去。
少年毫無防備將脖頸徹底地暴露在了他的麵前。
陸衡低頭,去看他自己沾著黏土的手。
這雙手,同他此刻的心是這麼得相似。它們都一樣地,臟汙不堪。
…
陸衡的手放在江明澈的後脖頸上的係繩。
係的蝴蝶結,輕輕一拉,就解開了。
陸衡的指尖,儘可能避免觸碰那片白皙。
後脖頸的係繩被順利解下。
陸衡低頭,去解腰間的係繩。
動作很慢,也很輕。
像是在拆,這個世界上最珍貴的禮物。
然而,不敢多做逗留。
“好了。”
陸衡鬆了手,他越過江明澈,來到盥洗台前,擰開水龍頭。
江明澈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圍裙,眼睛瞪得老圓,不滿地揚高了音量,“不是,你管這叫好了?就不能送佛送到西,替我把圍裙給脫下來是吧?”
陸衡洗把手放在水龍頭下,擠了點洗手液在手心,“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江明澈一噎:“你真行!!”
特麼陸衡不是給子,他才是給子吧?!!!
…
江明澈單手把圍裙給摘了,掛洗手間外麵的掛鉤上,回頭得帶回去洗。
回到洗手間,江明澈就把盥洗台前的陸衡給擠到一邊——
洗手間並排著兩個盥洗台。
陸衡抬頭,看了江明澈一眼,後者眼神挑釁。
陸衡繼續低頭洗手,完全沒有要跟江明澈這種幼稚行為計較的意思。
江明澈餘光戒備地盯著陸衡,以防這家夥突然偷襲。
實在是這家夥心眼太多,不留神
不行。()
江明澈擠了洗手液在手心裡,陸衡已經洗完手,他抬起頭:水給你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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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明澈還提防著陸衡偷襲呢,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
幾乎是他話聲剛落,忽然被甩一臉水珠。
“臥——”
臥槽!
江明澈一整個痛苦地震,下意識地抬手去擦。
…
江明澈抬手去擦水珠的功夫,陸衡已經雞賊地跑了出去。
陶藝室裡,其他人還在上課。
江明澈罵到一半的國粹隻得噎了回去。
第一時間追了出去。
想到兩人的圍裙都還沒拿,江明澈以最快的速度把兩人掛在牆上的圍裙給拿下來。
給揉成一團,拿在手裡,抬腿就跑。
江明澈一追出陶藝區,就看見了跑到走廊的陸衡。
行知樓晚上還有其他教室在上課,這會兒還沒下課,江明澈也不能喊。
陸衡聽見腳步聲,往回頭看了一眼,更加加快了速度。
江明澈給氣壞了!
媽蛋!
憋著一口氣,江明澈全力衝刺著。
手裡拿著兩個人的圍裙,大大影響了江明澈的速度。
江明澈一路追著陸衡從二樓走廊,追到一樓走廊,都還是沒能把人給追上。
…
快要跑出行知樓的側門。
陸衡沒有聽見身後的腳步聲。
他停下了腳步。
他轉過頭,走廊上空無一人。
一樓沒有教室在上課,教室裡的燈是暗的。
走廊上剛剛因為他跑過的感應燈,此刻暗了下去。
說明除了他之外,剛才沒有人經過走廊。
陸衡皺起眉。
“澈哥?”
陸衡試探性地對著走廊喊了一聲,沒人應。
陸衡邊往回走,邊從口袋裡,掏出手機,給江明澈發送語音邀請。
手機那頭無人應答,走廊上也沒有響起手機鈴聲。
應該是上課的時候被調成了靜音,還沒調回來。
陸衡把手機揣回口袋,繼續找人。
“澈哥?”
難道剛才澈澈沒有追下來?
陸衡往樓梯口方向走去。
經過一間教室門口。
倏地,陸衡的背後一沉。
就埋伏在其中一間教室門邊,等著陸衡經過的江明澈,跳上他的後背:“還跑不跑了你?”
一邊說著,一邊報複性地把微濕的手給抹陸衡臉頰上、脖子上,總之,在他的身上胡亂抹一氣,“拿水甩我是吧?拿手甩我是吧?”
陸衡被江明澈從後麵跳上來的力道,慣性地往前走了幾步。
又因為江明澈上來後,沒個安分,隻能稍微往後退了退。
手在牆上扶了一下,才勉強穩住身體,免得兩個人都摔了。
() “叮鈴鈴——”
下課鈴聲響起。
江明澈的手揉過他跟陸衡兩個人的圍裙,遠沒有他自己以為地那樣濕漉漉。
陸衡身體僵直。
微涼的、密集的碰觸,使得他脖頸肌膚泛起細小的顆粒,身體仿佛觸電一般,竄過一陣酥麻。
鈴聲掩蓋了他鼎沸的心跳。
竭力穩住微亂的氣息,聲音一如既往地清冷:“我錯了。澈哥饒我一回。”
江明澈耳朵也被這鈴聲吵得嗡嗡的。
要不是他現在人就掛在陸衡身上,他還真聽不清陸衡說了什麼。
這人每次都是道歉道得賊快,心眼又賊多。
江明澈腦袋往前伸了伸,確認地問道:“真錯了?”
兩人的臉幾乎貼在了一起。
陸衡喉結微滾:“嗯。”
江明澈這才從陸衡身上下來。
下來的時候,他故意把動作放慢,嘴唇輕碰了下陸衡的耳朵。
一股輕顫通過耳朵,直達他的神經末梢。
陸衡呼吸急促。
走廊的感應燈再次暗了下去。
江明澈從陸衡身上跳下。
鈴聲還在惱人地響著。
頭一回乾這種“偷親”的勾當。
喔,不對,之前趁著陸衡睡著的時候,偷親過一回。
不過上一次,他連偷親的是陸衡哪兒都不知道。
陸衡的耳朵……還挺軟的。
昏暗當中,江明澈的心臟撲通跳得厲害,從臉頰到耳根都紅透。
剛剛陸衡察覺了沒有?
陸衡:“走吧。”
聲音聽不出半點心緒的起伏。
江明澈:“……”
靠!
陸衡的神經玄鐵做的吧?
神經比他這個直男還粗。
按理說,GAY對同性的觸碰,不是更應該敏感嗎?
難道是當了太長時間的兄弟,以至於他在陸衡這兒都沒性彆了?
妹的!
…
兩個人各自懷著心思,一前一後地走出教室。
“等會兒,圍裙給放桌上了。我去拿。”
已經走出門口的江明澈,返身,往教室走去。
陸衡還沒走出教室,“放哪張桌子?我去拿。”
“就靠門的那一桌。應該就在你左手邊。有找到嗎?”
江明澈跟著一塊回到教室
陸衡轉過身,借著昏暗的光線,成功地看見了放桌上的圍裙。
“嗯,拿到了。”
他拿著圍裙,往外走。
走廊外,響起一陣嘻鬨的聲音。
下課了,大家都往樓下走。
江明澈前腳剛邁出教室,冷不伶仃就看見有同學拐過走廊。
他一著急,推著剛要往外走的陸衡往教室裡走,疾步拽著人來到第二排,拉人一起蹲
下。
“噓——()”
要是這會兒出去,被人撞見,這誤會可就大了。
他是不介意有人誤會他跟陸衡的關係沒錯,不過兩個人被人撞見從沒有燈的教室走出來,想想都是第二天霸占學校論壇熱帖的節奏。
這種情況下,不會有人在意真相是什麼。
有人下了樓,走廊上的感應燈亮起。
陸衡低頭,視線裡,他的手被緊緊地攥在少年的手裡。
少年仰起臉,朝著門口方向,神色緊張,仔細留意走廊的動靜。
陸衡有一種,仿佛他們兩個人在瞞著所有人悄悄地談戀愛,怕被人發現的錯覺。
同學們交談的聲音跟腳步聲逐漸遠去。
江明澈輕鬆一口氣:好險……∟()_[(()”
江明澈站起身:“等會兒,我看看啊,外麵還有沒有人。”
攥緊的手被鬆開。
下意識地,陸衡竟然是追上那隻離開的手,想要……繼續將那隻手給握住。
或者,被握住。
江明澈小跑到門邊,往外張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