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染深深地吸了口氣,又吐出來。這麼一個小小的插曲,他反倒覺得剛才緊張的情緒忽然就緩解了許多。
從半決賽開始,他就保持著一種莫名的興奮狀態,隻要站在賽場上,尤其是賽場上有韓國人,就感覺自己渾身上下有用不完的力氣。
他又抖了抖手臂,讓肌肉再放鬆一些。
就這麼一會兒工夫,顧染感覺身旁那個韓國人又看了他兩眼。
顧染又在心裡嘀咕:“看什麼看,沒見過有我這麼帥的短道速滑運動員嗎?”
在裁判發出“預備”的指令時,顧染摒除腦子裡的雜念,再次站在起跑線前。
其實,運動員起跑都不是發令槍響再做出反應。在裁判的指令響起的時候,他們心裡就會有一個倒計時,通過自己的節奏去起跑。
顧染很少在起跑中搶跑,就是因為他心裡對時間的把控很準,幾乎沒有誤差。
池朗經常問他這本事是怎麼練出來的,顧染將這歸功於玩遊戲經常讀秒放大招搶人頭。
比賽開始,顧染是五名選手中反應最快那個。根據電子計時係統的顯示,他的起跑反應時間隻有0.52秒。在他旁邊的韓國選手李仁赫是0.72秒。起跑就比他慢了0.2秒。
在短道速滑這樣的比賽中,尤其是短距離比賽,0.2秒的起跑差距,足以決定比賽的最終結果。
然而,李仁赫在疾跑階段的速度卻很快,他的蹬冰力氣非常大。根據大屏幕上的高清攝像頭顯示,他劃過的路線,冰麵上的痕跡都要比彆的選手更加深一些。
他的擺臂幅度也很大,好幾次都已經打在了顧染的手臂上。那力道可不小,疼得顧染差點倒吸一口涼氣。
兩個人在內道的爭搶非常激烈,儘管這個李仁赫侵略性很強,但顧染卻絲毫沒有退讓。
他咬著牙在心裡告訴自己:“不就是搶內道嗎?有本事你把我推倒,你要推不倒我,我絕不讓你。”
他說不讓就不讓,小小的身板跟對方抗衡,看得場邊的程森和徐清都替他捏了把汗,生怕進入彎道,他就被那個韓國人撞飛出去。
徐清雙手撐在防撞墊上,拳頭都不由自主捏緊了,他手心裡還攥著一支秒表。從比賽開始就摁下了計時鍵。
程森在一旁擰著眉:“這要換了彆人,大概已經降速讓出領滑的位置了。”
一旁的徐清卻說:“他不是彆人,他是我的徒弟。”
程森想說:“對,你也是個打死不肯讓的,要不怎麼能提前退役呢?”但最終他隻是張了張嘴,什麼也沒說。
說出來可能真的要師兄弟反目,他不敢。
顧染最終憑借著自己更加靈巧的身形,搶到了第一的位置。
在他通過彎道的時候,身後的李仁赫還有想法要超越他。
顧染能感受到來自身後的那股強大的壓迫感,對方仿佛不是想要超他,而是想直接撞上來,把他撞出去。
顧染的意識很好,經過平時訓練和這麼多場比賽的實踐,他對身後選手的信息采集是要優於對身前選手的信息采集,這是因為絕大多數時候,他都處於領先的位置。
李仁赫雖然是個風格鮮明的選手,氣場強大,善於給對手製造壓力。
這是他的優點,也是他的弱點。因為他的所有想法和意圖,跟著他的壓迫感一起,全都暴露無遺。
顧染甚至不用怎麼去思考,就能準確的猜到他下一步的動向。在滑行中,就能提前預判他的路線,繼而卡好身位,讓他渾身的了力氣全都使不出來。
連續四個彎道,李仁赫都有想法要超越顧染。可是每當他有下一步行動,顧染就像後麵長了眼睛,輕飄飄的就滑到了他的身前。
他雖然像撞上去,但也不能真的撞上去。
連續四次,韓國人氣得自己就打亂了比賽節奏。第三圈最後一個彎道,他非但沒能給顧染造成任何威脅,反倒是自己腳下打滑,險些摔倒。
抬頭一看,顧染在彎道處速度不降反升,出彎道時再連續交替蹬冰,眨眼間就和他拉開了差距。
李仁赫氣得想破口大罵,然而事情還沒有結束。他的內側,怎麼忽然出現個身影?和前麵那人一樣,戴著紅色頭盔,身穿紅色連體衣。
在出彎道的瞬間,那人就從他的身邊滑了上去,完成了對他的超越。
那個人就是一直跟在他身後的孟語喬。
孟語喬在出發的時候落到了第三位,這個位置說不上好,但也不算差。
後麵兩人水平有限,對他根本行程不了威脅。
前麵那個韓國人簡直就是個推土機,加足了馬力對顧染窮追不舍,動作幅度誇張,孟語喬隻能耐心的在後麵跟著,都不敢上前跟他硬碰硬。
到了剛才那個彎道,總算等來了機會,他自己腳下打滑,孟語喬自然不會跟他客氣,抓住時機就超了過去。
顧染在最前麵,不敢有一絲一毫的鬆懈。比起擔心那個韓國人超越自己,更擔心那個韓國人努力了半天超越不了他,惱羞成怒直接乾掉他。
剛才那個彎道他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進入第四圈,他能明顯的感覺到,身後跟了他整整三圈的那股壓迫感,忽然之間就消失了。
李仁赫不肯放棄,仍然在奮力追趕,但他前麵的人從顧染換成了孟語喬。
當所有壓力和乾擾因素全都消除,顧染的速度就更快了。他不在分出心神去關注身後的比賽,而是將注意力全都放在了自己的滑行上。
將速度提升到極致,比賽就變成了一種享受,享受追逐風的過程,也享受在賽道上飛一般的感覺,更享受來自看台上觀眾們的掌聲與喝彩。
徐清抬起頭來,低頭看了一眼秒表,然後他的嘴角上揚,對身旁的程森說道:“我有一種預感……”
“我也有。”
師兄弟之間十幾年的默契,就算徐清的後半句話沒有說出口,程森也瞬間領會了他想說什麼。
最後一個彎道,顧染並沒有因為冠軍已經沒有懸念而減速,反而進一步加快速度,進入直道,伸出腿以最快的方式衝向終點。
池朗看到顧染衝過終點,忍不住從後麵衝了過來,縱身一躍就跳上了墊子,在顧染滑過他們前麵的時候,伸出手要與他擊掌慶祝。但顧染雖然結束了比賽,速度並沒有減下來,這一下差點沒把池朗拽進冰場內。
這可把兩位教練嚇得不輕,程森眼疾手快,趕緊一把抓住了池朗的衣領。
池大力這個傻子,絲毫沒有感受到來自身後的危險,還在替他的隊友們激動的大喊:“冠亞軍都是咱們的!!!”
徐清胳膊搭上池朗肩膀,在他耳邊輕聲道:“你接著喊,再大聲一點。”
池朗一個激靈,趕緊從墊子上跳下來:“師兄……啊不,徐指導,徐指導饒命!”
徐清自然不會在這個時候罰他,全都記在了小本本上,徐指導這個人十分擅長秋後算賬。
顧染的速度剛剛慢下來,他就迫不及待的回頭。到後來,他已經感覺到了,身後的人換成了孟語喬。
後麵一圈半,他能這麼順利的滑下來,也是因為大喬在身後為他扛下了所有來自兩名韓國隊員的壓力。
等孟語喬滑過他身旁的時候,顧染上去一把摟住了對方肩膀:“大喬,你真好!”
孟語喬冷冷淡淡的看他一眼:“叫師兄。”
“大喬師兄,你真好!”
孟語喬目光下移,看到他又圓又翹的屁股,忍不住想要抬腿踹上去。
奈何小崽子一直死死地扒著他,恨不得整個人掛在他身上。
裁判清場的哨音早就響了,孟語喬無奈,隻能帶著小崽子一起,往場邊滑去。
作者有話要說:顧小染:沒錯,比賽的時候我內心戲就是這麼豐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