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個人在決賽中麵對三名對手,除了孤注一擲的往前衝,他彆無選擇。
到了最後兩圈他已經開始衝不動了,可是他不能流露出哪怕絲毫的怯弱。
跟在他身後窮追不舍的三個韓國人就像是三匹餓狼,哪怕他有一丁點鬆懈,他們就會衝上來,把他撕得粉碎。
看到這麼拚命的顧染,池朗就算沒上場比賽,也感受到了那種血液在血管中沸騰的激情。他忍不住雙手罩在嘴邊,衝著場上大喊:“顧小染,你是最棒的!”
最後一圈,稍微留意一下顧染的腿就不難看出,他的體能已經透支很嚴重了。但是他仍在堅持,儘管尹燦宇看出了他體力不足,但是,顧染每次都把路線卡得很好,直到最後衝線,他也沒有機會衝上去。
最終,顧染以1分24秒883的成績取得了這枚金牌。
這個成績在世界杯的賽場上,可以說非常好。上周在蒙特利爾,因為他和尹燦宇的對抗太多,最終兩個人的成績都在1分30秒開外。
今天他為了躲避三個韓國人,不給他們對自己動手的機會,是使出了洪荒之力在賽場上衝刺。
這種從第一秒拚到最後一秒的精神也感染了現場的冰迷,他們用奇怪的發音和咬字高聲喊著他的名字。雖然手中揮動的是加拿大國旗,卻是在為他剛才的表現喝彩!
世界杯第二站魁北克站的比賽,顧染雖然收獲了500米和1000米兩枚個人項目金牌,但是1500米的比賽他拿了個第四,而2000米混合接力和男子5000米接力他和隊友隻拿到第二和第三。
總的來說,雖然沒有第一站表現那麼搶眼,但也不差,教練組對此還算滿意。
顧染有一顆冠軍之心,對他而言沒拿到金牌就是失敗。
不過,隨著年齡和經驗的增長,他也能平和的麵對這種失敗。回去之後認真複盤,總結經驗,下次再戰。
全隊回到北京剛好進入11月,下次比賽在12月21號,間隔51天。
在這51天裡,顧染不但要訓練,還得跟上進度,完成一部分高三的課業。高三下學期主要是針對高考的衝刺複習和模擬考試。
他把自己的日程表安排得特彆詳細,什麼時段該做什麼,時間精確到秒計算。
池朗和沈迦都不好意思來找他玩遊戲,顧染倒是無所謂,一周騰出兩個時間和隊友開黑,也算是他給自己的娛樂時間。
期間,顧長風和許玫也來北京看過他一次。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年齡增長的緣故,許玫總覺得每次見到顧染,感覺都和上一次不太一樣。
顧染一向是個開朗樂觀的孩子,能在訓練和學業之間找到平衡,並且樂在其中。
即便如此,在比賽和高考兩座大山同時向他壓過來的時候,他還是漸漸感受到了無形的壓力。
他需要把時間拆成兩半,去完成兩件事情,就必須要利用好每一分每一秒。
林嘉熙又想起了前隊友形容顧染的那個詞——怪物。他真的是個怪物,許多時候,他明明已經做到很好了,卻還要追求極致。
冰場上,一個動作出現了偏差,那就反複練習幾十上百遍。
學習上,一道題要是做錯了,那就找一堆同類型的題來刷。
有時候林嘉熙都替他感到慶幸,還好,他做錯的動作和題都不多,偶爾那麼一兩次而已,這要是換了其他人,一天24小時,那肯定是不夠用的。
漸漸地,事情就有些不太對勁。
周五晚上,池朗照例抱著手機來找顧染一起玩遊戲,然而,顧染仍舊在低頭刷題:“我今天沒空,你去找迦迦陪你玩吧。”
池朗說:“你每天都在看書刷題,不累嗎?周末就該娛樂一下。”
顧染愣了片刻,還是搖了搖頭:“我要訓練還要比賽,真沒那麼多時間分心乾彆的。”
既然他都這麼說了,池朗退出房間,把時間留給他學習。
而後,是高梓逸敏銳的察覺到,顧染沒有以前那麼開朗,話也少了許多。
以前池朗跟他開兩句玩笑,他必定要懟回去。
現在池朗叫他兒子,他連頭都不抬。
訓練結束之後,高梓逸摸摸他的頭關心道:“怎麼了?是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事情了嗎?”
“啊?”顧染抬起頭來,一臉茫然,“沒有啊。”
孟語喬在旁邊插了句嘴:“壓力太大了吧。”
顧染聳了聳肩:“還行吧,熬過這個賽季就好了。”
這個賽季算上明年三月份的世錦賽,還有將近四個月,熬過去就好了,說起來輕鬆,做起來可沒那麼容易。
高梓逸勸他:“高考還有半年時間,你學習那麼好,考上理想的大學肯定沒問題。”
顧染點了點頭:“但願。”
孟語喬又揉了把他的頭發:“彆給自己那麼大壓力。”
顧染偏頭躲開他的手:“我知道啦。”
第三站名古屋站,出發之前,就連徐清也看出了顧染的狀態並不理想。
不隻是身體狀態,也包括競技狀態,他的疲憊肉眼可見。
出發之前,他敲響了顧染的房門:“忙著呢?”
顧染抬起頭來捏了捏鼻梁:“正在做題。”
徐清說:“休息一下,咱們聊聊。”
顧染有點猶豫:“我這套卷子還沒做完。”
徐清乾脆進去拉著他的手,將他從書桌前拽了起來:“耽誤不了你多少時間,你也該休息一下了。”
顧染點了點頭,跟著他往樓下走。
公寓下麵有一個小花園,兩個人就在花園裡轉了轉。
徐清說:“記不記得我曾經跟你說過的話?”
“嗯?”顧染有點莫名其妙,“你跟我說過的話太多了,你指的哪一句?”
“我說過,進了專業隊,你就不再是一名學生,而是一名職業運動員,尤其是現在,你身上穿的是國家隊隊服。”
“……”
這話腳步一頓,抬起頭來看他:“可是……”他沒什麼底氣,又把頭轉開,“可是我並沒有耽誤訓練和比賽。”
“的確沒有,但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你要同時做好兩件事情,勢必會把自己搞得很累。”徐清寬厚的手掌搭在他的肩膀上,“各項指標都在提示你身體的疲勞,而你這段時間的表現告訴我,你的心理狀態也很疲勞。”
顧染說:“賽季中比賽相對密集,我有點累……”
徐清打斷他:“我看出來了,所以希望你能好好休息,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緊。”
他摟了摟顧染的肩膀,將人帶到自己跟前:“我和程指導一直都很支持你學習,程指導也說你今年高三,學習負擔很重,不想給你太多壓力。”
“你對自己也彆太狠。其實你也明白,憑你的成績,加上你在短道上取得的成就,考上心目中理想的大學十拿九穩。”
“我帶了你這麼多年,太了解你了,凡事都想做到極致。小朋友,無論什麼時候,刻苦都是一件值得鼓勵的事情,可凡是不能鑽牛角尖。”
“橡皮筋崩得太緊,可是會扯斷的。”他在顧染屁股上拍一巴掌,“你就是繃太緊了。程指導說,你這個狀態,接下來的兩站比賽,成績肯定不會特彆理想,到時候覺得付出那麼多,卻沒能在成績上體現出來,重壓之下,擔心你心理防線崩潰。”
顧染笑了笑:“我看起來有那麼脆弱嗎?”
徐清不置可否:“這不是先給你打預防針嗎?”
顧染深呼吸了一口,裹了裹羽絨服:“下來走一走,倒也不錯,就是有點冷。”
臨近一月的天氣,北京剛下了一場雪,不冷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