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眠不覺曉》全本免費閱讀
“看什麼呢？這麼入迷。”沈確不知何時走到謝懷安的身後，猛然探出頭來，將謝懷安驚得一顫。
謝懷安翻了個白眼，喟然道：“你若再敢嚇我，我便將你從這山上丟下去。”隨後拉長目光，望著遠處在雲霧中的起伏盤亙的幾重翠微，又欲蓋彌彰地補了句：“看山呢，隻可惜看山還是山。”
沈確雙臂撐在古拙石檻上，屈身碾著地上棱角分明的石子，為自個兒辯駁道：“嘿！分明是我在你背後叫了你好幾聲你都沒反應。”
謝懷安漫不經心道：“那下回你便多喚兩聲。”
沈確瞪了謝懷安一眼，卻反被謝懷安瞠視回來，他隻得悻悻稱好。
緘默片刻，沈確又道：“我們還得在此處守到什麼時候？眼看著來益州已然兩年了，那要謀反也早該反了吧？你手下的烏金衛皆是佼佼者，如今隻因那風影衛捕風捉影幾句話，便要令他們拘囿於這山野之中數年麼？懷瑾，你是將帥，應當比我更清楚，將士但凡離了疆場，威懾力隻減不增。”
謝懷安麵上浮出一陣寡淡的笑來，轉身倚在雕欄上，“離開疆場不是更好麼？國家海晏河清，邊疆不受外敵侵擾，百姓安居樂業，將士也能保命，享天倫之樂。如今，我倒希望風影衛的情報為假，至少眼下益州很好，不是麼？”
謝懷安這一番肺腑之言卻令沈確啞然，“裴懷瑾，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不，我一直是這樣。”謝懷安雙手懷抱於胸前，悵然道：“將士也是有血有肉的人，沈易安。難道隻因他們是將士，所以便隻能以武力的強弱來衡量他們了麼？我早與他們說過，想隨我來益州的便來，來了之後想離開亦可隨時離開。他們都是兗北一戰的幸存者，見過真正的戰爭有多麼殘酷。將士沒有資格臨陣脫逃，但在上陣殺敵之前，亦可有自己的選擇。光陰似流水，能卷走河川深處的淤積。或令他們緩上一緩，才是最好。”
沈確直起身來，蹙眉看著謝懷安：“我是軍醫，我也上過疆場，我當然明白戰爭的殘酷，可征戰本是罪在當代，功在千秋啊！”
謝懷安點頭，“我知經由你手活下來的將士不計其數，可你可曾到過真正的疆場去看一眼。強國但動乾戈，頃刻間便是伏屍百萬、流血千裡。你所見的，皆是受了傷，從沙場上回來了的。還有好些兵卒，他們並不那麼走運，大多是尚未來得及用藥，便命喪沙場。兗北一戰，二十萬將士，回來的卻不到兩萬人......兗北之戰，是不得不打。可如今與吐蕃之爭，尚有餘地，又何苦如此迫切行動？”
沈確苦笑兩聲，“裴懷瑾，你以前不是朝廷中呼聲最高的主戰派嗎？怎的從兗北回來，年少的心氣全沒了，倒像個花甲老儒，瞻前顧後、畏首畏尾的。”
謝懷安也垂首笑著，“是啊，我這武將，倒不如我爹這儒生活得恣意瀟灑。”
謝懷安與沈確雖常有爭執，可傷不了彼此半分情麵，每每唇槍舌戰一遭後，皆以誰也勸服不了誰的兩敗局麵告終。
二人皆無奈笑著，卻見身側輕飄飄走過一人。隻見她頷首掩麵，步履急促，好似耗子遇了貓。
雁回跟在蘇絮後頭，眼看著謝懷安與沈確的目光落在蘇絮身上跟了好幾步，便好言提醒著自家姑娘：“姑娘，這不是我們家姑爺麼？怎麼不打個招呼就走啊。”
蘇絮後頸略紅，充耳不聞，隻管往觀門方向去，直到謝懷安開口喚住她：“蘇姑娘，幾日不見，便認不得我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