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著,蘇絮借著餘光掃了謝懷安一眼,卻隻見他聲淚俱下、聲情並茂......好吧,紈絝還是紈絝,說不定他隻是覺得自己跑不掉了,一跑可能受死,不跑反倒能活一日半月的,哪兒能指望得上他。
可謝懷安不以為然,他隻覺得自己做戲功夫又更上一層樓,沉浸其中無法自拔。
雖說謝懷安是惺惺作態,可幸好這些吐蕃人並不熟悉漢話,亦並未察覺有何異樣,押著蘇絮與謝懷安二人,便出了叁生堂。
出了叁生堂謝懷安才確定,這些人並無殺人之意。街巷上皆是些受俘的商戶,有的嘴裡塞著棉布,有的被綁著手腕。想來這些被塞棉布的皆是哭天搶地吵鬨之人,思及此處,謝懷安即刻閉了嘴。
隻他二人便被好幾個吐蕃壯漢押著往吐蕃方向去,著實有些大材小用。
幾人走著,路過天禧樓時,卻見天禧樓東家也被捆成了蠕蟲,正倒在地上動彈不得。這些人真是喪心病狂,連吐蕃商戶都不放過。
蘇絮見著蘭若街上的慘狀,卻並不見血,便也猜到目前應無性命之憂,她鬆了口氣。不過正當她長歎一聲後,頸上一震,便原地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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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絮是被冷水潑醒的。她一醒來,便發現自己手腳皆被粗麻繩給死死捆住。
她掙紮著坐起,掃視了一眼四周——
這是個空間極大的帳篷,沿邊堆滿了木柴,頂上還蒙了好幾層蛛網,應是柴房。
周遭坐著好些與她同病相憐的娘子,有垂髫幼女,亦有年邁老嫗,想來是將蘭若街上的商戶娘子悉數綁來了此處。
蘇絮身前站了個異域裝扮的婆子,正用生澀的漢話道:“我家主上請你們前來,隻是想請諸位協助我家主上辦些瑣事。倘若事情辦得好,定會放諸位回益州,且有重金相謝。可若是辦得不好,那這外頭樹上掛的,便是諸位的歸處。”
說著,這婆子挪開了身子,帳內眾人往適才婆子站立的方向望去,隻見帳外有一棵巍然大樹,卻不知幾時衰頹,隻剩枯槁敗枝,與草原綠意判若兩途,倒呈現出幾分迥異冥茫。
而在這灰枝之下,正掛著幾顆不大規整的球形白骨。灰白頭骨罷了,且又有些距離,並不駭人。最驚駭的是在被樹乾當了大半的那顆,從帳中看去,那頭顱束發之間摻雜著好些枯草,幾根發絲淒慘地在風中飄搖。而它下端,卻是一團烏黑,邊緣處還吊著幾根粘稠的血絲。
且那枯木之下,還有幾具並不完整的骷髏。
帳中娘子們先是一愣,少頃,不知何人爆出第一聲尖叫。連帶著帳中泣聲連連,悲聲淒愴。
那婆子冷哼一聲,又吩咐帳外之人放下簾幕,正身走到眾人中間,“想必諸位皆已看見,心中已然預見了自身的下場。自然也會在今後的瑣事中,儘心儘力,全意為主人著想。”
這婆子此言一出,眾人雖止不住啜泣,可仍舊連聲答是。
她們隻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商戶,能留的一條命便是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