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實在是太白了。
她應該是選了色號最白的粉底液,也不知道蓋了多少層,才刷成厚厚的牆紙般,糊在臉上,都結漿了,在邊緣處微微往下流淌,好似恐怖片中臉皮要融化的特效。
即使如此,依舊蓋不住她衰老的模樣。
眼尾下垂,整個眼部形成一個醜陋的八字狀。
眼皮上也有皺紋,一層層都塗滿了黑色的眼線,沉甸甸地壓得眼皮根本抬不起來,眼睛一大一小。
濃厚的眉毛在眉弓出勾起,眼中閃動著無比期待的光芒,就這樣死死盯著林靜怡。
“你怎麼不說話?是被人家驚豔到了嗎?”
林靜怡張著嘴巴,因為過於恐懼根本發不出聲音,她隻能點頭。
她從來沒想到,原來人老了之後再打扮成年輕的模樣是這樣令人恐懼,她身上的每一處都已經蒼老腐朽不堪,卻強行用化妝品去塗抹,顯得欲蓋彌彰。
就好似將蛆蟲塗上鮮豔的顏色,再放在顯微鏡下,看它在蠕動時,身上的褶皺是如何拉伸又皺起,隻會讓人覺得更加惡心。
“太好啦,人家也覺得這樣的自己美美噠。”艾姨拿出手機自拍,然後坐在林靜怡的身旁,拉著她要一起合照。
林靜怡心中有一百萬個不願意,卻僵硬著身體,比耶。
現在她再也不覺得這個房間有年代感,陳舊而柔軟了。
地上鋪著奇奇怪怪的地毯,是深淺不一的暗紅色,就算誰的血浸透了也分辨不出來。
瓜子和糖果堆裡,偶爾會爬出細細小小的肉蟲子。
還有那股久久不能散去的,陳舊腐爛的味道,她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了,現在才發現根本不行。
她真的要吐了,一把推開艾姨,摸索著去廁所。
結果撞上高嬸,“你去哪裡,我家的格局和你家的是一樣的,餐廳在這裡。”
她一手端盤子,用另一隻手就能輕鬆將林靜怡鉗製住,拽到餐桌旁,摁下坐好。
“要吃飯了,你怎麼還到處亂跑?”高嬸的聲音冷冰冰的,好似命令。
林靜怡原本就怕她,現在更像是被釘在椅子上,看著滿桌子的菜。
“哇,人家好久沒有嘗到姐姐做的菜了。”艾姨誇張地說,“好香香。”
林靜怡抬起眼皮,掃視著桌麵上的“美味佳肴”。
基本都是紅褐色的粘稠食物,能勉強分辨出,有些是燉菜有些是湯,其他的一概不知。
熟爛到這種地步,完全分辨不出食物原本的樣貌,讓她更加不敢輕易下筷。
除了米飯外,她什麼都不敢吃。
“你怎麼不吃菜?是嫌棄我們嗎?”高嬸特意盛了一碗湯,推到她麵前,“把這個喝了。”
“謝謝,不用了,我不餓也不渴。”
“這湯是我們那邊的特產,是那個……”艾姨一時想不起來對應的普通話是什麼,說了個林靜怡聽不懂的方言詞彙,“對,就是用這個熬製的,能養顏美容的,你一定得喝。”
“其實我不太喜歡喝湯。”可是餐桌上的另外兩個人放下了筷子,用視線緊緊逼著她。
林靜怡沒辦法,隻能將湯碗端起來。
湯汁依舊是紅褐色的,味道聞起來怪怪的,有股腥臭味,而且裡邊不知道是什麼,好似有無數纖細的蟲子或是頭發,隨著她的顫抖,在微微蠕動著。
“快喝啊。”她們催促著,“我們辛苦熬給你的,若是不喝,我們可要生氣了。”
林靜怡閉上眼,一仰脖灌了下去。
湯汁裡絕對有什麼東西,從喉嚨咽下去時,在瘋狂扭曲,她努力壓製著想吐的衝動,將粘稠的汁水吞了下去。
“怎麼樣?很好喝吧?”艾姨笑起來,“這是用口口做的湯,這裡根本買不到。”
“口口是什麼?”林靜怡學著他們的方言。
“口口就是口口呀。”艾姨咯咯笑起來,“這是我們老家的叫法,用普通話沒有對應的詞彙,應該是紅線蟲,或是紅米蟲?”
林靜怡一聽“蟲”這個字就更難受了。
高嬸突然問,“小林,你老家是哪裡呀?”
林靜怡說了自己的故鄉,又解釋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