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已上齊,酒香四溢。
大家重新坐好,孟明和向楓同時舉杯,招呼大夥吃喝起來,一時觥籌交錯。
酒過一圈後,一個百戶說“今日的結義酒喝得痛快,老孟,要是再找人來唱個小曲,那就更爽溜了。”
“正是!正是!”
那副千戶幾人笑著附和道。
孟明一拍巴掌,店小二跑了過來,聽了孟明的吩咐後便跑下樓去了。不大一會兒,就帶來兩名年青男女。男子手拿一把二胡,女子手持一個花碟和一根筷子大小的木棒。
那男子朝一桌人行了一禮後問道“不知各位爺想聽啥曲?”
“你都會唱啥呀?”
“回爺話,雅的俗的小的都會唱。”
那副千戶也來了精神,說道“那好嘛——就唱一曲俗的吧,最好是把我等骨頭都俗麻了。哈哈……”
“好勒!各位爺,請聽仔細嘍……”
男子一躬身後在旁邊的木凳上坐了下來,調試好二胡後便拉奏起來。女子站在一旁,聽到二胡一響便用木棒敲起了花碟,隨即張口唱道
“俏冤家,
想煞我你今日才來到。
喜孜孜,
連衣兒摟著抱,
渾身上下都撩得我笑。
摟一摟,愁都散。
抱一抱,悶都銷。
便不得共枕同床,
在跟前站站也是好……”
那女的邊唱邊演,聲音圓潤,表情豐富,把個女子在會情郎時的熱切演繹得惟妙惟肖。
一桌人聽得全神貫,酒也忘記喝,菜也忘記吃,一曲完畢後,嘻嘻哈哈拍手叫起好來,有的酒水都流到胸口上了還渾然不知,把衣衫打濕了一大片。
向楓微微一笑,暗道這個年代的人也是越來越大膽了,雖有人還明著在講什麼禮教規矩,但私底下卻是另一番景象。再看桌上那些東倒西歪的聽眾,哪裡還像衙門中人,如市井之徒無異。
“兄弟,他們都是老油條無賴,你聽不慣這曲的話,就換個彆的。”孟明對向楓說道。
向楓連忙擺擺手說“大哥,沒事,挺好的,讓大家儘興便好。”心裡暗想這種豔曲算啥呀,在他那個年代比這更露骨的不知道多少。
孟明又點了兩曲,一桌人開懷暢飲,儘興而歸。
向楓當差已三個多月了,對差事漸漸熟練起來。
他平日裡掌管文書,核擬些文告,雖是未入流的小吏,但平日裡找他辦事的人也有一些,加之又經常跟在衛指揮使大人左右,一般的小官員見了還得給他個笑臉。更何況向楓辦事穩當周全,腦子靈活,比那幾個幕賓看著順眼多了,所以不論是坐衙理事還是巡檢軍務,董衝有時也讓他跟在身邊。
向楓初來乍到,加之他本身就是穩重之人,就儘量與同僚搞好關係,即便不是他份內的差事,他能幫就幫著做了。
向楓日常的差事大都由董大人的幕賓師好古安排,師好古五十來歲,是嘉靖年間的舉人,一副老學究的模樣,為人倒也和善,對向楓還偶有指點,兩人相處得還算不錯。
師先生有一愛好,就是特彆喜歡下象棋,水平還過得去,衙門裡鮮有對手,對此他頗有幾分自得。與向楓熟了後,師好古就經常拉著向楓要與他殺幾局,兩人互有勝負。
向楓是會下象棋的,而且下得還不錯。在三湖鎮時,他也見到有人當街下棋,與現代象棋的子數和走法完全相同。
師好古的棋風很好,輸了就痛快認輸,不因年長職高而抹不開臉,不過輸了後他總是要求再來一局。他有些驚訝向楓的棋藝,問他是跟誰學的。向楓就說是幼年在道觀修行,從一個道士那裡學的,師好古對此也深信不疑,邊下棋還邊和他聊一些衙門裡的事,讓向楓從中了解到了不少情況。
高疙瘩漸漸適應了蘄州的生活。
這蘄州和三湖鎮僅一江之隔,語言和風俗習慣相差無幾。高疙瘩經常四處溜達,雖然長得魁梧,但膽小嘴笨,根本不敢主動和人搭訕,頭幾天逛街還饒有興致,過了段時間後便覺得沒什麼勁了,可每天呆在家裡又悶得慌,除了打掃庭院就沒有彆的事可乾,這讓他渾身不自在。
某天,高疙瘩又上街去,他想找一間打鐵鋪,看看這裡的鐵匠是如何打鐵的,但從上街找到下街也沒有找到——其實他不知道,蘄州街上有鐵匠鋪,隻是比較偏僻而已。
高疙瘩暗自奇怪,這裡咋沒個打鐵的呢?他們不用鋤頭菜刀麼?便悻悻回去了。到了晚上,他突然想到自己何不在這裡重操舊業呢?幾件有用的打鐵器具都帶來了,如今也不缺錢,再建個鐵匠鋪不成問題,既可以補貼家用,還能讓自己不再閒得慌。
高疙瘩把這個想法與向楓說了。
向楓當即同意了,但他建議鐵匠鋪還是搭建在住宅邊,不要去街上,這裡住戶少不至於影響彆人,而且做飯休息都很方便。高疙瘩同意了。
第二天,向楓和高疙瘩一起去街上買材料,找了幾個幫工,開始忙活起來。
幾天後,鐵匠鋪就搭建好了。風箱一拉響,爐膛裡的火苗呼呼燃燒,高疙瘩的臉上頓時就露出了久違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