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吏部衙門。
吏部尚書嚴清和兵部尚書張學顏正在一間內房裡喝茶聊天。
嚴清的臉色有些蠟黃,時而咳嗽不止,整個人靠在椅子上,精神顯得有些頹靡。
張學顏看著手裡的一份奏本,這是黃州知府正式彈劾黃州守備向楓的奏章,等會呈內閣票擬,是要呈皇上禦批的。
那劉知府在奏章裡說,在黃州洪災期間,向楓嚴重乾擾府縣兩衙救災,私放軍糧,恃兵擾民,以救災之名敲詐當地富商錢財,導致黃州洪水漫城,房屋被淹,幾千人流離失所,顆粒無收。更有甚者,向楓與羅教勾結,利用教徒鼓動災民打砸府衙,打傷衙役,私放滋事災民,弄得黃州民怨沸騰,特上疏朝廷將向楓革職問罪。
張學顏看完後緊皺眉頭,才幾個月的時間裡,遠在黃州的這個小守備很讓他有些鬨心,之前的事剛剛平息,這會又冒出了這麼大個事來。
張學顏道“嚴老,那向楓真若如此,我定不會護短,不用轉呈內閣,我直接派人去把他拿了。”
“老弟,錯了!”
嚴清擺了擺手,一下子坐直了,精神似乎好了許多。
“我也收到湖廣藩司衙門的奏章,跟那劉某人所說的完全相反,如今的黃州城裡,沒有人不誇守備而罵知府的。”
“哦?!”張學顏頓感意外,“這是怎麼一回事?”
“咳!咳!”嚴清咳了幾聲,說道“真正救災不力的是那個姓劉的,湖廣藩司衙門都查清楚了。麵對滔天洪水,他這個當地父母官竟全無一點舉措,甚至都不去衙門理事,整日在家裡喝酒聽曲……要不是那向楓多措並舉,力撫民眾,隻怕黃州不僅生了天災,還要鬨出人禍來......咳!咳!這姓劉的又在血口噴人,上次就誣告人家,又縱子行凶,這次留他不得!”
嚴清說完後感覺乏力,張學顏示意他先休息一會。
嚴清擺了擺手,說道“不礙事,我這是老毛病,已向皇上乞求回家養病了......咳!老弟,我今日找你來,就是想跟你商量一下,據我所知,那向楓不僅通曉軍務,還很懂民政,這次救災就可見一斑......咳!你把他讓給我如何?我想請奏聖上,讓他轉任黃州知府。”
張學顏聽得一愣,沒有馬上答複,過了一會道“嚴老,那向楓是武職,雖說賜了武進士,可畢竟不是科舉出身,舉薦他做黃州知府,聖上怕是不會恩準吧?”
“這個你無須多慮。自嘉靖以來,我朝武官轉文職的又不是沒有過,隻有你首肯,我就向聖上啟奏。如何?”
張學顏之前對向楓並不了解,通過那劉知府的兩次誣告後,他越來越覺得這個小守備是個人才了,看來之前方逢時和梁夢龍兩人的眼光是對的,這向楓還真是可造之材。他有些舍不得讓向楓轉入文官,但嚴清開了口,而且又是抱病與他商議,實在是不好推卻,最後也就答應了。
然而嚴清的打算落空了,奏章經內閣呈皇帝禦批後,皇帝不同意黃州知府由守備轉任,鑒於向楓此次救災撫民有功,著領黃州衛指揮僉事兼署黃州守備。這衛指揮僉事是從四品,官秩幾等同於知府,亦是皇恩浩蕩了。
不過有閣臣當時就提醒了皇帝,說看了向楓的履曆,他這幾年幾乎是一年一升遷,未免太快了。皇帝並不以為意,說僅是武職罷了,沒必要大驚小怪,再者聽說這向楓頗有些能力,正好可以給天下武官做個表率。
……
向楓並不知曉自己升遷的事,他人已遠在浙江定海。
一個月前,經汪參將批準,向楓帶著舒誠從黃州出發,一路走走看看,前日方到定海。
他攜帶著高淳的書信,本是要打算拜會浙江總督胡守仁,看看能不能購買些火器,沒想到一打聽才知曉,這胡守仁一個多月前就被罷了官,現不知他人在何處,新任總兵還沒有到任。
向楓有些懊惱,但他沒法在人家罷官前趕到,這一路上走得慢也是有原因的,他沿路在打聽聞敏的消息,因為劉嬸上次說聞敏在江浙一帶,他希望自己能找到她,可惜一路過來全無半點消息。
之前,向楓特意繞道去了一趟金華府下的金華縣,上次汪可受來信說他在那裡任知縣,結果去了以後才知道,那汪可受不久前已調回禮部任職了,向楓隻得遺憾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