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敏讓孟菊和張胖坨招呼買賣,自己則拉著桃紅在一旁坐了下來。
茶壺裡有水,聞敏倒了一杯水遞給桃紅,問道“桃紅姐,這一彆也五年了,你咋到黃州了?”
桃紅接過水來喝了幾口,情緒稍稍平息了些,眼淚汪汪道“張兄弟呀,這是從何講起呢?都是你害的啊......”接著又嗚嗚地哭了起來。
聞敏臉一紅,道“桃紅姐,你就叫我小敏吧.....慢慢講!”
桃紅擦了幾把眼淚,便把她這前後的事都說了出來……
當日,聞敏冒充“張兄弟”從她那裡拿走賬本後,當天晚上汪勝就來滿春院找她,要她把賬本還給他。桃紅起先不同意,那汪勝突然發起狠來動手打人,非要她交出來,桃紅被打得受不了,隻得說了實情。汪勝頓時氣急敗壞,操起一條板凳砸在她膝蓋上,隨後又拳腳相加,臨走前讓老鴇將她關起來,說是要送去關外勞軍。
後來,有一位相好的夥計將她偷偷放了。她逃出滿春院後舉目無親又身無分文,想去找那麼“張兄弟”又不知人家住所,更怕被汪勝發現,隻得逃出了黃梅。後來流落九江、南昌等地,想重操舊業,奈何年紀已大,一條腿又被汪勝打瘸了,沒有妓院肯要她,後來被一老男人收留才稍稍安頓下來。
前不久,那老男人死了,她的生活又沒著落,之前聽人說汪斌死了汪勝被抓,她又冒著膽子回了黃梅。昨日來黃州尋昔日老相好不遇,準備今日回黃梅去,路過這裡,沒想到見這賣蛋糕的掌櫃很像當年的“張兄弟”,便在一旁觀望,不敢上前。
聞敏暗道一聲慚愧。當年為了幫向楓辦案,她女扮男裝騙得桃紅的信任,將重要證據給了她,沒想到給桃紅本人帶來那麼多不幸。她後來也托孟明大哥打聽桃紅的情況,隻聽說她離開了黃梅,沒想到日子過得這般淒慘。
“桃紅姐,當年實在是小敏虧欠你了,這些年,我想到那事就內疚不已。你如今在黃梅如何營生?”
敏妹子呀,我哪有啥營生啊!那死鬼沒留啥錢財,我在黃梅租了一間破屋,平日裡幫人洗衣物度日,剩飯殘羹......”桃紅嗚咽起來,“小敏妹子,你如今做掌櫃了,你可要管姐呀......咱倆當年是結拜了兄妹的,雖說你是女子,可當時都敬了關老爺的,你可不能不認我呀......”
聞敏眼眶一紅,連忙道“姐,小敏管你,肯定管你......”
收攤後,聞敏把桃紅帶回家裡,說是之前在黃梅結拜的一個姐姐,今日剛好遇到了,眾人也不以為意。
晚上向楓回來後,聞敏便和他商議如何安置桃紅。
向楓道“我們多給她點銀子吧,也算是對她一個補償。”
聞敏遲疑片刻,說道“給銀子倒是簡單,可她一個人往後咋辦?走路都不便,病了也沒個端湯喂藥的的人,這些年,桃紅姐也真是苦了......”
“那你的意思?”
“阿楓哥,就讓桃紅姐留在這裡吧。這裡房子多住得下,大夥在一起也好有個照顧,再說年後街上開店,還需要人手,桃紅姐也可以幫著做點。”
“好吧。”向楓點頭答應了,“小敏,你告訴她,她要是願意的話就留下來,不過不要提及過往的經曆,不然的話,跟家裡其他女眷很難相處了——世俗如此,你和我都左右不了彆人的看法。”
聞敏理解向楓話裡的意思,便去跟桃紅說了,桃紅千謝萬謝表示一百個願意。
還有十多天就過年了,向楓想著之前收到高淳來信,說原兵部尚書、宣大總督方逢時致仕後一直住在老家,想到這方老先生當年對自己有提攜之恩,加之聞老來信也讓向楓過去看看人家,嘉魚離黃岡不遠,便打算擇日去拜訪一下。
當天一大早,向楓和舒誠兩人打馬直奔武昌府嘉魚縣而去。
天快黑時,兩人到了嘉魚就找地睡了一晚,第二天才去拜訪。
方逢時在嘉魚的名氣大,一問方大司馬的家,路人皆知。
在嘉魚縣城西北方向挨著長江邊上,有一處百匹山,山下有一處方家莊,那便是方逢時的老家了。村口有一處高大的牌坊,正上方寫有“儘忠”二字,是當今皇帝禦筆,專門賜給告老還鄉的方逢時的,可見其聖眷之隆。
前麵一大片青磚連屋就是方逢時的家了。
向楓在門口的拴馬樁上係好馬匹後,便敲開了大門,將自己的名帖遞了過去。
沒過多久,大門再次打開,門仆說方老爺有請。
向楓讓舒誠在門口等候,便跟著門仆進去了。
穿過一片大院後,在門仆的引領下,向楓到了正廳。又出來了一位丫鬟模樣的女孩,端了茶水過來,說方老爺正在更衣,讓客人稍等。
沒一會,隻聽到一聲爽朗的笑聲,一個頭戴青帽身著青衣頗有些綸巾風度的老者從側門出來了。這老者約莫花甲,胡須花白,臉色紅潤,神色頗為健朗。
向楓連忙起身施禮“下官向楓拜見方大司馬!”
“哦嗬嗬......”老者笑著擺了擺手,“向守備莫要如此客氣,老朽如今是一介平民,隱居此地研讀修性,一向清淨。今日要不是你,我斷然不會見客的。請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