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晴好的天氣,向楓出門直接去了知府衙門。
昨晚,他告訴了聞敏白天之事,說這黃州地麵上都是些品秩低的官員,能和張居正有多大關係?那張誠查同黨隻不過是個幌子罷了,真正的用意就是要各路官員給他送錢物,不然他可隨意給人扣上同黨的帽子讓人吃不了兜著走。
聞敏讚同向楓的分析,要他克製情緒,將此事應付過去便是。見他一時意氣難平,聞敏要向楓練功靜氣,向楓於是打坐運氣一直到子時時分。
府衙門口站了十幾位持刀的番役,大堂的座椅上坐著兩排昨天參加迎接的官員,個個神色繃得緊緊,隻未見黃、方二人。
見範茂山邊上有個空位,向楓便坐了過去,隨口問起了情況。
範茂山說欽差大人在衙門後堂裡,由錦衣衛的人拿著名冊挨個的傳叫,這會是第二個人進去了,是麻城縣令。
向楓低聲笑著問道“老範,你懷裡揣了多少銀票?”
範茂山老臉一紅,低聲道守備,你也曉得,我跟那張居正能有啥瓜葛?唉!花錢買個平安罷了——你看那些人,哪個兜裡沒揣著東西呀?!”
向楓環視大堂,一乾官員都把手合在衣袖裡,有的在交頭接耳,有的在閉目養神,還有的麵帶焦慮之色。
“我聽說,這欽差大人昨日在蘄州,今日來黃州,明日又去武昌,他這一趟下來撈的可真不少。”
“噓——”範茂山連忙衝向楓做了個手勢,“莫講這個,隔牆有耳。做個糊塗人吧,你還年輕,往後的路還長著呢!”
沒過多久,那個麻城縣令出來了,邊走邊輕拍著公服上的灰塵,麵帶喜色,朝著大堂眾人拱手道“諸位,潘某先告辭了。”
“誒~潘大人,欽差大人都問了些啥呀?”有人忍不住問了一聲。
那潘縣令乾笑一聲,也不說什麼,又拱了拱手就快步離開了。
又陸續進出了幾個人,終於喊到向楓的名字了。
向楓慢悠悠地站了起來,跟著那位引路的番役進了後堂。
後堂在內院北麵,門口坐著方知府和兩位帶刀而立的錦衣衛。
向楓朝方知府打了聲招呼後就進去了。
後堂裡隻有兩個人張誠坐在茶案邊的椅子上,身邊站著隨行的那位錦衣衛掌刑官。
“黃州守備向楓參見欽差上使!”
向楓說完隻躬身施了一禮,然後就直挺挺地站在原地。
張誠正端著茶盞喝茶,這會也沒放下茶盞,一雙灰暗發黃的眼睛透過茶盞上方盯著向楓溜溜地打量了幾眼,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一旁的掌刑官喝了一聲“向楓,見了欽差大人為何不跪?!”
向楓抱拳道“向某粗野之人,不懂禮節,請上使見諒!”
那掌刑官又要發作,張誠打了個手勢止住了。
“金掌刑,莫要嚇著這向守備了——俺的個乖吔!咱家不講虛禮,向守備年紀輕輕一表人才,在這黃州地麵上,自可耍點小性子的。”
向楓躬身道“下官不敢!”
“向守備,我們開門見山吧。你的履曆,咱家也了解一二。你是萬曆八年京師校試的武進士,那屆校試是張賊籌辦的,他後來還接見了你們幾位,如此說來,你可是那張賊的門生了。”
向楓聽得一愣,沒想到這張誠還真是做足了功夫,不過這都是公開的事,也沒什麼好隱瞞的,當下道“下官是一介武夫,隻為朝廷效力,不會去依附任何人。張居正也是為朝廷選賢,不是為他個人蓄私。”
“俺的個乖吔!”張誠裝模作樣地驚呼一聲,“聽向守備這口氣,隻怕是還同情那張賊呢!”
“下官不是同情,說的隻是事實而已。”
“哼哼......”張誠兩聲冷笑,“咱家來湖廣,也見了不少官員,向守備這脾氣,咱家還是頭一回見到——你就不跟咱家說點事麼?”
“不知上使要下官說何事?”
“何事?你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吧?!”張誠將臉一拉,“當然說你跟張賊的事呀!你年紀輕輕官居四品,若無張賊提攜,哪有今日?快快招來!”
向楓將腰杆一挺,說道“上賴聖上聖明,下靠軍士們擁戴,下官每年考銓皆優,與張居正毫無關係,請上使明察!”
“俺的個乖吔!這是多大的口氣呀!你幸虧是個守備,若是參將總兵,咱家恐怕要給你行大禮了。”
“下官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