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雪,是淚。
睜開雙眼時,麵上已是濕漉漉的一片。
視線裡是片茂密樹蔭,身下傳來軟綿綿的觸感。
又做夢了。
好久沒有做過夢了,尤其是這場夢。
“你醒了。”
耳側傳來一道聲音,柔柔的,卻像陣疾風徹底讓她清醒。
為泠坐起身,側過頭沒有去看他。
“我——睡了多久?”
“十三個時辰。”
抬手擦拭淚珠的手一滯。
這麼久。
但他如何得知?
在這裡沒有時間,更彆提如何計算。
她微微側回頭,忽有風卷著細沙而來,眼睫下意識一眨,凝在睫羽上的淚珠應勢而落,劃過她的臉,凝墜在下頜上。
一隻手伸來,接住這滴淚。
“你哭了?”
淚珠融在指尖,他定定看著那點濡濕的痕跡。“這就是眼淚麼?”
聲音低低的,輕輕的,不像是在問她,而是問他自己。
為泠默了一瞬,不打算也沒有心思回答他。
她看了看周遭,發現他們此時正位於一處草叢裡,不知名的野花漫山遍野開著,樹蔭陰涼潮濕,鼻尖充斥著青草芳香。
這不是他們方才進去的那處遺跡。
他們已經出了遺跡。
這是哪?
他是怎麼出來的?
隻有殺了異獸才能出遺跡,難道他——
“哭是什麼樣的感覺?我不會哭。”
有氣息逼近。
指尖撚走她眼下凝滯的一滴殘淚,她偏過頭,四目交織,他直直望進她的眼裡,她可以在他眼裡看見她自己,彼此的氣息錯亂相融。
撚著淚的指尖送上雙唇,他輕輕舔舐了一下。
是鹹的。
這就是眼淚的味道麼?
他從來沒有掉過眼淚,因為他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哭。
他看過很多人哭,見過很多眼淚。
他不明白他們為什麼會哭,那些眼淚就像萬千雨勢裡不起眼的一滴雨珠,他從來沒有在意過。
但她哭了。
他心裡忽然有種奇怪的感覺。
那是什麼?他不知道。
淚痕殘存在她臉上,像珍珠般一閃一閃,她的眼睛紅紅的,輕輕眨動的睫羽像濡濕的羽毛。
不知為何,心中忽然有股衝動。
他想靠近她,然後……
他情不自禁傾身而上,雙唇貼近她的眼睛……
被躲掉了。
為泠站起身。“我們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你暈倒了,需要休息,我就帶你來到了這裡。”
語氣淡淡,像是敘述一件平常不過的事實。
但怎麼會普通呢?
他是如何殺死普通的?
白衫潔淨不雜一塵,即便是雨後汙泥也未沾染,純澈的白,像自淤泥裡拔出的一朵雪蓮。
她方才所臥是張獸皮,新鮮的獸皮,不久前才剝下,很乾淨,沒有絲毫雜塵血汙。
那是一張上等獸皮,古老而堅實,上古惡獸常披之皮。
他身上沒有絲毫搏鬥的痕跡,臟汙的血跡,一切平靜如常。
那張獸皮隱隱泛著暗沉的紫色,在雎朔山眾多被封印的上古惡獸中,皮為紫色的隻有一種——重鷹。
重鷹者,首若蒼鷹,軀似蜥蜴,乃遠古之毒獸也,內蘊毒氣,感之易致人失明,使人墮幻境之中,備嘗精神之苦。然其皮為藥之上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