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傳林死了,林小端有一種鬆懈了的自由,這種自由在心裡,彆人是看不見又摸不著的。其中有的人,光棍們還想為這個女人分擔悲傷。身邊少了一個男人,儘管這個男人是可恨的,但這終歸會給人帶來立場上的空位。在精神上是富有而快樂的,整日都心存幻想著另一個闖進人的心扉。可是道德的束縛,和思想上的羈絆使她再一次進入一個困籠般的世界。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了,行動上也不利索了,乾活拖拖遝遝的,圓潤豐滿的身姿,使林小端看上去不再是一個農家少女了。
蘇傳林的父母,從兒子死去後也連著一起病了,雙雙臥床不起,已經到了垂危一息的地步,隻等歸天了。家道由興旺而末落,地裡的莊稼因無人管理已經開始逐步荒涼。不久,在下一個季節來臨的時候將是顆粒無收的慘狀。吃什麼呢?儘管有些錢,像這樣也拖不了很久。鄉親們仿佛看見是死神來了,已經少了生命之光。曾經那個輝煌的家庭用不了多少時光,會很快的變成一片廢墟。
可笑的是,蘇童不止一次想去拯救那個家庭。
他是有所顧忌的,驚腳不前。聽了老娘的話。她媽說“林小端是個寡婦,你少同她來往的好。”
“寡婦怎麼了?”他問。
“寡婦門前是非多。”
“我是想幫她,我們是一大家人啊!”
“你去幫她?”她媽說,反過來問,“周圍的人會怎麼看待呢?還有,人家楊慧林會怎麼想呢?”
幾天以後他確實看不下去了,林小端為了生活,缸裡沒水,用瓢去井裡舀水煮飯。家裡沒有柴禾燒了,老式的家具已被她劈了兩三件。有時候,這個或那個老光棍因貪想人家那副潤美的身子去闖過那片禁地,剛拿起活路就被她無情的罵著轟跑了。
林小端曉得蘇童不上來的原因,同樣是一種束縛,有些人的嘴像刀子一樣會要了人的命。他是個小青年,又長的美,最可畏的是那個風火型的楊慧林。自己是一個寡婦,在男女之間,寡婦在人們的眼裡就該避嫌。否則,就成了一些人嘴裡的娼婦。
她堅持了很長的一段時間,服侍兩位老人,照顧自己的肚子,做不完的家裡的細活路。小家夥儘管還沒有出生,那也得提前準備。她是雲南人,仿佛是做針線活的高手。以前人們沒看見,而現在看見她做出來的東西是多麼的精美。小娃娃的鞋子,衣服、褲子、帽子,做出來了又通通都繡上了花兒。紅綠相間,繞著來伸著去的,彆樣的好看。一套,兩套,一共做了七八套。洗的乾乾淨淨,疊的整整齊齊。
附近的一些老光棍和小光棍們開始為這個女人眼紅了。動了春心,賊心,拿出錢來找人說媒,點了名字要找林小端這樣的寡婦。她依然保持那種和先前一樣的惡劣的態度。而且,來串門的媒人也要跟著一起遭殃,表現的像個潑婦。大家卻說這個潑婦是非常可愛的,是一個忠貞不渝的好女人,是蘇傳林的福氣。
但是有一個人引起了人們的好奇,就是蘇童去她家裡從沒被她罵過,卻又被一個人繞開了這個好奇,這個人就是大隊長何國昌,他說“人家是蘇傳林的堂弟,本來就是一家人!”
何國昌這句話像是天伺的封嘴條,一下子就堵住了那些人的嘴。蘇童正犯愁找不到理由,這下好了,再也不用擔心那些流言蜚語了。偶爾幫林小端乾點重活,已經是一件光明正大的事了。
在田間地頭,他們看上去宛如一對夫妻,無論何時何地,林小端一定會出現在蘇童的身邊。她輕聲喚他的名字,對他羞笑,做他的幫手,好吃的也留給他。在他的背後時會撫摸著挺起的肚子,像是把心裡的話傳遞給寶貝,眼前這個人才是你的生身父親。這段時間以來,從那時起,人也不累了,也不喊困了。遇誰,她的那張臉兒都紅的透亮。
經過蘇童的辛苦勞動,林小端家裡的地種上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她實在舍不得蘇童過於勞累,直接下話不種了。蘇童再三要求,林小端也不種了。何國昌看不下去,在廣播裡頭發了通知,每家每戶去她家裡參加一天義務勞動。散工時,連口水也不準喝。那號召是強有力的,是正義的,即使心存私心的人,或則是懶惰無比的人,也不能在這個功夫上暴露自己。人人都去,就你不去,這樣的人誰還跟他相處呢?更多的,更厲害的,是怕大隊長何國昌下來悄悄收拾人。
他們一直那樣相處,蘇童以堂弟的身份給林小端以照顧。林小端以蘇童是孩子爸的身份顯儘了溫柔。有時候像姐弟,有時候像夫妻,有時候也像朋友。說不清楚的關係讓林小端的心頭無儘的矛盾,時間久了,她就把蘇童當成了自家的男人。一會不見人就像失去了魂魄,東張西望的找個不停。人多嘴雜,什麼樣的話也有。有人拿他們開起了玩笑乾脆組合成一對暴露在陽光下的正式夫妻,反正都是一大家人。蘇童還直接撿個便宜,省去了造人的勞累。
林小端每當聽到了這樣的話,心裡會一陣狂歡,為了蘇童的臉麵,嘴上還是不會饒人,直接給人罵了回去。過後臉上一陣潮紅,晚上睡在床上偏偏又會發春似的念想。
一天,楊慧來了,她並沒有吃這樣的酸醋。同樣地,心裡也是充滿了同情。她和蘇童一起去幫她,又一起回來,再讓蘇童送她一起去學校。來來回回地,一連幾個月時間,他們一直這樣相處,生活上一切照舊。林小端是蘇童的堂嫂,楊慧林是蘇童的對象,分的清楚,大家都明白。可是,從那之後,楊慧林來的次數漸漸多了起來,越來越多,使林小端的心裡感到陣陣酸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