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在宮中不是秘密。
然而宮中人人都知道,太後與皇帝母慈子孝,其樂融融。
不是母子,勝似母子。
遑論太子妃是太後娘娘的親侄女,更可謂親上加親。
更彆說,這門婚事是新帝少年時便親自求來的。
那時候新帝還是三皇子,不過才十歲。
一日宮中小宴,原是先帝為了安撫功臣,請了祝將軍闔府入宮,也好讓皇後娘娘與親人相見。
席間,三皇子司華清對彼時八歲的祝宛凝一見鐘情,竟在宴上直接問道:“這個妹妹真好看,是天上的仙女嗎?母後,長大之後我能娶她嗎?”
皇後端莊的笑容紋絲不亂,隻說童言無忌。
於是宴會上眾人都笑了。
*
院門傳來一陣喧嘩。
鐘羅琦抬頭望去。
在一群太監宮女的簇擁下,祝宛凝嘴角含笑,緩緩走來的樣子倒真有幾分母儀天下的華貴威儀。
她今日穿了一身灑金的豔麗紅裙,在秋日的陽光下,裙上精心繡成的牡丹光華流轉,好像也活了起來。
一眼望去,滿頭的珠翠首飾華麗富貴,襯得她容顏嬌美,也合適她太子妃的身份。
鐘羅琦微微出了神。
那人喜歡的一直是這樣的精心打扮,是因為太子妃喜歡?
還是太子妃也如她一般,不過為悅己者容?
然而時至今日,思考這些已無意義。
如果有的選,她真希望從未遇上過司華清。
這樣今日尚能在江南做她的商戶小姐,日日調香。
也絕不會給家族惹來抄家滅族的禍事。
宮人開了殿門,原是祝婉凝已經走到殿前。
鐘羅琦停了手上製香的動作,卻並不起身,隻是重新低下頭去,“不知太子妃駕到,有失遠迎。今日妾身子不適,恕妾不行大禮了。”
祝宛凝眼睛向下一掃,看到鐘羅琦麵前案上不過擺了一小碟桂花,並幾碟她認不得的香粉,於是嘴角的弧度更深,倒是沒有發作。
“事到如今,確實也不必講什麼禮數。今兒本宮親自過來,就是來為你送行的。”
說完她輕輕擊掌,就有宮人捧著酒壺玉盞站了出來。
這一天終於來了。
說來可笑。
今日本是鐘羅琦十七歲的生辰,如今卻成了她的祭日。
而這一切,起因於十四歲那年中秋與司華清的相遇。
“不過事已至此,讓你做個明白鬼也無妨。”
“之閆哥哥當初求先皇下旨讓你做側妃,我就想知道,你到底有什麼本事,讓他為了你做這麼多?”
祝宛凝走過來,高高在上地,用手指挑起鐘羅琦的下巴。
“是你這張臉?還是你所謂的安神香?他沒跟先皇要過什麼,竟然能為了你開口。”
她又甩開了手轉過身去,似乎是看到鐘羅琦都覺得十分厭煩。
“不過以後再也不用看到你這張臉了。本宮特意為你選了鴆酒,而非白綾,好保留你這容貌。待你也算不錯吧?”
祝宛凝眉峰一挑,臉上現出幾分明晃晃的惡意。
鐘羅琦緩緩垂下眼。
明知道前麵等著的是什麼,她倒是平靜了下來。
鐘府曾是江南第一調香世家,祖傳的製香工藝遠近聞名,所產香料在京師也頗受歡迎。
鐘老爺做生意誠信,為人更樂善好施,素負盛名。
三年前的中秋,十四歲生辰的第二日,鐘羅琦按慣例去鐘府的莊子裡收桂花。
中秋收桂花以製香,這是鐘府的傳統。
剛下過雨,山間小路泥濘。故而馬車走得慢。
鐘羅琦掀開車簾往外看。空山新雨,桂香彌漫,倒是十分宜人。
然而於氣味十分敏感的她,很快覺出此處明明有一絲血腥味。
她派了隨行的武夫去查看,回報果然是有人受傷。
傷者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