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天明平靜一下激動的情緒,接著說:“我們晨光廠是老牌國企大廠,有廠房有土地,有技術有經驗,更有一批深深愛著晨光廠的工人,有人覺得這些工人是負擔,是拖累,是累贅,可是我想說的是,這些工人,才是我們廠最大的財富,”
一片雷鳴般的掌聲響起,譚副廠長卻小聲嘀咕道:“嘴上說的漂亮,”
“我想,在座的有很多人還不認識我吧,我叫陸天明,我父親是陸解放,我生在晨光廠,長在晨光廠,從咱廠子弟中學畢業後,直接進車間當工人,次年響應國家號召入伍當兵,這一走就是二十年,不管身在何處,不管身處何職,我從來都沒忘記過,我是晨光廠的人,”
台下一片轟動,除了部分老工人,大多數人確實不清楚這位軍轉廠長的來曆,隻知道他是部隊轉業的副師級領導,大概是上麵沒人,才到晨光廠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任職的,沒想到居然還是晨光廠老人啊,他父親陸解放是七八十年代的晨光廠廠長,當時正是效益最好的時候,所以這位已經逝世的老廠長極得人心,一想到他,就會想到那段機器日夜轟鳴的輝煌歲月,大家還是很相信虎父無犬子這句話的,本來鼓掌隻是應景,現在卻變成了發自肺腑的叫好,
陸天明伸出雙手四下裡壓了壓,接著說:“可能很多同誌心裡在嘀咕,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你這個廠長上任也有一星期了,怎麼一點動靜也沒有,是不是來混飯的啊,現在我可以告訴大家,這段時間我沒有閒著,我在調查,咱們晨光廠到底病在哪裡,還有沒有希望治好,”
台下有人大喊:“那你說咱廠還有沒有希望,”
一陣哄笑,大家都看著那個貿然發話的中年工人,他叫鄧雲峰,以前是二車間的電工,很老實本分的一個人,後來下崗了,聽說混得挺慘,老婆都要鬨著離婚,後來不知道怎麼著就發起來了,還帶著幾十塊錢來承包了車間,乾起了機加工的生意,養活了十幾個下崗工人呢,本來這種場合輪不到他說話的,但是現在他站出來,大家也不覺得意外,
“我可以很確定的告訴你,有,但是要大動筋骨才行,我今天剃這個禿頭,就是表明一個態度,凡是礙著晨光廠發展的,我不管你以前有多大的多功勞,你有什麼背景,一律處分,停職,下崗,”
下麵又是一片叫好之聲,
陸天明冷峻的目光掃視著單獨站成一堆的廠部乾部們,最後落到那個當初辱罵自己的財務女乾部身上,說:“我宣布一項決定,財務科科長吳美芬同誌,已經不適宜擔任財務科負責工作,從今天開始,停職聽候處理,”
廠部一幫人頓時嘩然,吳美芬的反應還真是快,眼淚說下就下,指著陸天明大罵起來:“姓陸的,你公報私仇,你不讓我乾,我也不讓你舒坦,”
說著往地上一坐撒起潑來,她的人緣即便在廠部這幫人中都是不好的,更彆說廣大工人群眾了,禮堂內人聲鼎沸,倒是有不少是在罵吳美芬的,
譚副廠長坐不住了,要知道吳美芬可是他的嫡係,這些年來兩人勾搭可侵吞了不少錢,吳美芬這人潑的很,如果這種關鍵的時候不保她,說不定以後會把自己的事情也泄露出來,到時候可不就是失去權力的問題了,搞不好要身陷囹圄的,
想到這裡,譚副廠長義無反顧的站了出來,說:“吳美芬同誌是中層領導,又是掌握財務大權,一句話就這樣免掉,群眾們會有想法的,”
一些中層乾部這會也反應過來了,雖然他們不喜歡吳美芬,但是卻更怕這個陸天明,如果這小子掌控了局麵,他們這些人的好日子就算到頭了,
一個禿頂老頭慢條斯理的說:“按照規章,處理中層乾部需要黨委同意的,搞一言堂,不妥啊,”
其餘一乾人都連連點頭,他陸天明再厲害,也不過是個光杆司令,就算拉了一幫下崗工人也占不了上風,畢竟組織程序在這裡,實在不行,他們這幫黨委成員搞個聯名狀送到市委,就不信搞不倒他陸天明,
“那好,趁著黨委一班人都在,我們開個會表決一下吧,”陸天明嘴角浮上一絲冷笑,
這絲冷笑卻讓黨委一班人心裡一寒,這個陸天明,他肯定留著後手,
“我反對,”譚副廠長舉起手說:“財務科一攤子事,離了吳科長就轉不動,再說了,吳科長有什麼罪過,難道遲到早退這些小事就能辭退,”
陸天明說:“吳美芬同誌的事情,已經不僅僅是廠紀的問題,而是牽扯到國法,具體細節我不想多說,現在我隻想知道,我的這個決定,誰支持,誰反對,”
黨委一幫人沉默了,陸天明來勢洶洶,甚至有些蠻橫了,但是卻讓他們有一種奇怪的興奮之情,或許這個頻臨死亡的廠子,就需要這種鐵腕領導帶著大家殺出一條血路吧,
唯有譚副廠長死硬著不鬆口,不時以眼神聯絡那些平日裡相處的不錯的中層,他們是一個利益共同體,就像是一群盤旋在晨光廠這具垂死巨獸身上的吸血蝙蝠一般,吸取著最後一滴鮮血,
沒人響應他,因為精明的人已經猜到,陸天明召開全廠職工大會的意圖,哪怕是黨委全體都發對他,他都能輕而易舉的翻盤,因為他肯定掌握了大多數的黨員,實在不行,搞個選舉把黨委一票人全選下去就是,
這個陸天明,絕對是政治鬥爭的一把好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