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令這個詞兒讓劉曉靜有些不大舒坦,七品芝麻官,在京劇裡的扮相是那種鼻子上一團粉白的醜角兒,周文當的可是堂堂國家縣處級乾部,一縣百萬人的父母官,但是人家劉子光財大氣粗,又大半夜的親自開車過來,她也不好發作,隻能笑道:“派個司機來就是,還親自過來,真是麻煩你了,”
劉子光說:“沒事,我也好久沒見周文了,正好和他聊聊天,”
周文直接上了車,衝劉曉靜說:“我走了,過兩天你帶孩子到縣裡來玩吧,”
“行,下個星期六就去,”劉曉靜擺擺手,目送丈夫離開,興衝衝的上樓去了,在樓梯口正遇到六樓的鄰居張大姐,張大姐的老公在區政府當科長,在這棟樓裡從來都是獨來獨往,相當高傲,現在劉曉靜終於能俯視她了,
“張大姐,下班啊,”劉曉靜難得的故意搭茬,
“嗯,”張大姐高昂著頭,矜持的應了一聲,一副愛答不理的架勢,劉曉靜冷笑,心說官場上的消息傳得最快,等明天全市都知道我老公當了縣長之後,看你再拽,
……
悍馬車外麵看起來很大,很氣派,但是內部空間倒沒有想象的那麼寬敞,正副駕駛位子之間隔著老大一塊,不過總比周文的奇瑞A3寬敞多了,悍馬車疾馳在深夜的公路上,周文的心情跟著車輪一起飛奔,回想到自己這兩年來的每一個日日夜夜,種種心情湧上心頭,大有人生如夢,夢如人生之感,
“周文,提縣長了啊,夠快的啊,”劉子光輕快地說著,遞了一支煙給周文,
周文接過煙看看,是中華,便笑道:“當縣長也抽不起中華煙,開不起悍馬車啊,”
劉子光說:“煙和車都是卓力的,下鄉開這車方便我就借來開開,等你當了縣長就知道了,吃喝玩樂全不用自己花錢,連簽單都有秘書代勞,”
周文搖搖頭:“彆人可以這樣,我不行,老同學我不瞞你,這個縣長不好當啊,前麵等著我的不是鮮花和掌聲,而是地雷陣和荊棘林,此番上任,我是做好了各種思想準備的,”
劉子光笑了:“你做好什麼準備了,預備了一百口棺材,”
“不敢,我預備了一口棺材,還是給自己的,”
“嗬嗬,有這麼可怕麼,”
“當然有,政治鬥爭曆來殘酷無比,剛才我老丈人也給我上了一課,傳授了幾招,”
“你嶽父,就是晨光廠以前的黨委副書記,文革時期靠整人上去的那個,”
周文一擺手:“老一輩的事情,咱們不管,”
“老家夥給你什麼教誨,”
“八字方針,韜光養晦,有所作為,”
劉子光冷笑一聲:“我看是烏龜方針,叫你當縮頭烏龜,與人為善,可能麼,”
周文一怔:“難道我嶽父說的不對,”
“當然不對,做人低調沒錯,但是做事不能低調,你試想一下,如果你當了縣長之後,碌碌無為,毫無建樹,處處與人為善,誰都不得罪,會有怎麼樣的結局,”
“我這個縣長會被架空,誰也不把我當回事,而且,怕是要在縣長位子上長期坐下去了,”
“對,而且這個縣長還當得幾位憋屈,根本無法實現自己的抱負和理想,就算你再怎麼低調,人家該對付你的還是要對付,絕不會手下留情,縮頭烏龜,縮頭烏龜,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
周文歎口氣:“難啊,那你說,我應該怎麼做,”
“不做縮頭烏龜,要做就做赤練蛇,讓人看見就躲著走,看誰不順眼就咬誰,就要誰的命,”劉子光惡狠狠地說,
“可是……這行嗎,南泰縣一幫人本來就看我不順眼了,我如此高調,他們不群起而攻之啊,”
劉子光笑笑:“正因為如此,你才要特立獨行,全省庸庸碌碌的縣長多的是,不差你這一個,但是關鍵時刻能力挽狂瀾,平息群體事件,帶人上大壩,把自己往裡麵填的縣長,怕是隻有你周文一個吧,人家鄭書記提拔你,就是看中你這份闖勁,你要是當了縣長就沒了聲息,那我敢保證,你的仕途也就到此為止了,三十歲當縣長,退休還是縣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