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來。晨光廠和紅旗廠就像是一對孿生兄弟。從牙牙學語。到蹣跚學步。再到騰飛壯大。曾幾何時。兩個廠子在江北市一東一西。互相呼應。每年市裡評選五一勞動獎和三八紅旗手。得獎最多的總是這兩個廠子。
兩個廠子的宿舍區都設在高土坡。很多青年男女工人日久生情。結成連理。一時間兩廠聯姻成了潮流。劉子光的父母。陸天明和衛淑敏。就是那時候相識的。
後來。國企改革。兩個廠子同時陷入停頓、下崗、改製、買斷工齡、再就業。劉歡的《從頭再來》唱了一遍又一遍。生活還是沒有著落。好在兩個廠子家大業大。靠著砸鍋賣鐵硬是撐過了最艱難的時光。並且逐漸好了起來。沒想到在房地產迅猛發展。土地經濟為主導的今天。占地頗廣的廠區竟然成了原罪。把好端端的一個紅旗廠搞成破產。還搭進去好幾條人命。
關鍵時刻。還是兄弟單位肝膽相照。伸出援手。能被晨光廠兼並。總比好過被那些不知所謂的民營企業收購的強。
當天中午。紅旗鋼鐵廠鑼鼓喧天。鞭炮齊鳴。不少工人在衛淑敏的鋼鐵塑像下燒紙。告訴衛總這個好消息。
“小衛啊。咱們兩個廠早該合了。合了就沒這些事了。你也不會走的那麼早。”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工人將盛滿餃子的飯盒打開蓋子放在衛淑敏的靈前。
……
陸天明此刻的心情用一句成語可以形容:壯懷激烈。
他做夢都沒想到。這樣一家苟延殘喘的二線城市機械廠。竟然會獲得新加坡淡馬錫投資銀行三億元的風投。這筆資金的注入。讓晨光廠一舉煥發了活力。再也不用為沒米下鍋而發愁。
風險投資向來都是青睞於年輕富有活力的高科技企業。晨光廠這種老牌國有企業。退休工人一大把。技術落後。管理鬆散。怎麼可能會獲得如此巨額的投資。其實不光陸天明不明白。就連主管單位也弄不明白。不過既然人家願意投資。那又有什麼理由拒絕呢。
風險投資和收購不同。投資方隻是注入資金。不掌握控股權。不要求質押和擔保。甚至不參與經營。他們最多占有30%的股份。等被投資企業做大之後。再通過IPO或者收購轉讓股權等方式撤出投資並獲取收益。換句話說。投資方就是合夥做蛋糕的人。
投資項目進行的異常順利。僅用了一周時間就達成了意向。據說這是首都有關部門的高層發了話的緣故。晨光機械廠一夜之間鳥槍換炮。但過慣了窮日子的他們並沒有把寶貴的資金用在建新樓。買豪車上。在陸天明的提議下。領導班子集體表決通過。拿出兩億五千萬來收購紅旗鋼鐵廠。把蛋糕做大。
“恭喜你。陸總。”卓力的聲音將沉思中的陸天明驚醒。這次收購競標中。卓力旗下的華清實業公司也參與了。但擺明了就是來陪標的。不過有華清實業參與。競標才顯得更加公平公正公開。符合領導們的意願。
卓力今天破例穿了件考究的西裝。猩紅色的金利來領帶。鱷魚皮腰帶。彰顯著他暴發戶的氣質。陸天明穿了件舊西裝。臉上是淡淡的倦容。伸手和卓力握了握:“承讓了。卓總。”
收購工作是一個係統工程。現在要報請省裡批準。不過紅旗廠這個誰也不敢接的燙手山芋能有如此好的出路。想必不會有人節外生枝。陸天明出了招投標中心。乘車回到了晨光廠。廠子裡也是一片歡欣鼓舞。似乎晨光廠真的重回往日輝煌歲月一樣。但是陸天明心裡明白。三億資本注入。隻會讓自己肩膀上的擔子更重。
他先去廠辦安排了工作。然後步行來到廠區後部的試驗區。這裡本來是防空洞。現在已經圍上了鐵絲網。還有保安站崗。沒有通行證的職工不許入內。陸天明出示了證件後進入防空洞。往日屎尿遍地汙水橫流的防空洞已經整修一新。牆壁上裝著電燈。地麵打掃的乾乾淨淨。排風口的大號風扇呼呼的運轉著。顯示這裡正在運行。
沿著長長的通道走了一會。眼前是一道鐵門。陸天明用大拇指按了一下指紋鎖。鐵門緩緩打開。走進去轉個彎。再打開一道厚重的鐵門。裡麵豁然開朗。上百平方米的大廳亮堂堂的。穹頂高高。絲毫沒有地下室的壓抑感。
這是一間實驗室。擺在當中的是兩張巨大的工作台。上麵放滿了各種雜物。遊標卡尺、電烙鐵、銼刀、砂紙、電線、萬用表、鉗子螺絲刀等。還有各種樹脂或者碳纖維製成的半成品。地上放著鋁合金的龍骨。有機玻璃質地的透明到整流罩等。靠牆的地方用隔板圍了起來。有全套的機床和備品庫。設計室裡擺著幾台電腦和椅子。旁邊是床鋪和餐桌。吃剩的飯盒和飲料瓶子比比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