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廠裡把大紅旗和長江750拉出來之後,天色已經有些擦黑,看看時間快到了,劉子光便喊著卓力一起去赴宴,至於玄子,早就進入失心瘋的狀態,估計從此以後,至少三個月不會出修理車間了,
來到巷口頭的二葷鋪,鄧雲峰已經到了,坐在桌邊還沒點菜,看見卓力也跟著來了,趕緊站起來和兩人握手,分彆坐下之後先拆了一包紅南京,然後開始點菜,
鄧雲峰拿著油乎乎的菜單躊躇了一下,說道:“拌個黃瓜,弄點花生米,土豆絲,拉皮肉絲,炒乾絲,再燒個湯吧,冬瓜海米湯你們看怎麼樣,”
鄧雲峰點的這些菜都是最便宜的,加在一起不會超過五十塊錢,他到底是居家過日子的中年男人,最近又下崗,手頭緊張也是情有可原,但卓力就不一樣了,蒙古漢子生性豪爽,哪怕錢再少也要大碗喝酒,大塊吃肉,
他一把搶過菜單說:“老鄧你咋點的菜,沒有一個硬菜,我來,弄一個炒腰花、炒豬肝、炒大腸,大腸給我洗乾淨點啊,”
看著他那副架勢還要再點,鄧雲峰擔心自己的錢不夠,趕緊攔住:“差不多了,不夠再點,”
卓力這才悻悻的放下菜單出去了,不一會兒拎著一箱子啤酒進來了,說:“今天好不容易見到老同學,我和老鄧哥也有些日子沒聚啊,得好好喝一喝,”
大家都說好,不一會兒涼菜上來,啤酒全都打開蓋子放著,三個人開始喝酒,先聊了聊廠子的情況,劉子光在家也經常聽父母提起這些事情,無非是領導貪汙,工人下崗,醫藥費沒地方報銷的瑣事,想到這些看著自己長大的叔叔大哥們淪落到今天這種地步,劉子光心裡也不是滋味,
閒聊了一會,三杯酒下肚,鄧雲峰開始進入正題,他說:“小光,你爸爸是我的師傅,論輩分我得喊你一聲弟弟,現在哥哥有難處,你得拉一把,”
劉子光說:“鄧大哥,有事情你隻管說,我千萬彆客氣,”
鄧雲峰先歎了口氣,說:“我那個小孩,自打你回來還沒見過吧,十四了,整天不回家,在外麵上網,胡混,偷家裡的錢,昨天你嫂子為這事還和我生氣,吵了兩句就回娘家了,我知道,她們娘倆嫌我沒本事,沒管好這個家,我也不容易啊,在廠裡乾了十八年,哪個車間我沒乾過,車工鉗工電工樣樣精通,可是架不住背運啊,廠子倒了,我也完了,整天下崗在家,連請兄弟們喝酒的錢都拿不出來,我也是個響當當的七尺漢子啊,我……”
說到這裡,鄧雲峰有些哽咽,雙眼也略微紅了,男兒有淚不輕彈,隻因未到傷心處啊,卓力坐在那裡悶不吭聲的隻顧自己喝酒,看來也是感觸頗深,
劉子光拍了拍鄧雲峰的肩膀說:“老鄧哥,這些我都知道,現在說說你的打算吧,看看我能幫多大忙,”
鄧雲峰說:“我聽說你回來以後乾的挺不錯,在物業公司大小是個領導,在夜市還有攤子,生意也不賴,我想托你找份工作,彆管是當保安還是當維修工都行,另外我還想在夜市擺個攤子,賣手擀麵啥的,白天晚上都不耽誤,你看這樣行不,”
說完,鄧雲峰眼巴巴的看著劉子光,怕他不答應又補充了一句:“我今年才三十六,正當年,什麼活都能乾,要是維修工什麼的不行,清潔工也可以啊,”
望著老鄧哥一臉的期盼,劉子光的心中一陣酸楚,鄧雲峰今年才三十六歲啊,但是看起來就像是四十五歲以上的中年人,這都是生活的重擔將他壓迫的啊,一個男人,一個丈夫,一個父親,為了家庭,為了尊嚴,寧願白天黑夜的乾活,不辭勞碌也要賺錢養家,這是何等的悲壯啊,
劉子光想了想,答道:“夜市的事情先放一放,白天的工作有幾個選擇,老鄧哥你看哪個更適合你,首先是你說的物業公司,安排個人很簡單,進保安部還是工程部隨便你挑,但是工資不高,一千二百塊而已,第二個選擇是我朋友開的修車廠,按工時拿錢,不知道你能乾麼,第三個選擇是我在南泰縣辦的挖沙場,那些挖沙船烘乾機遴選機啥的機電設備都需要人維護,你願意的話可以去當個技術指導,管吃管住,每個月三千塊,加班費另算,車費報銷,你自己看看哪個更合適,”
鄧雲峰幾乎連想都沒想,就說:“我去挖沙場,”
錢對於這個下崗工人來說,實在是太重要了,
“那好,明天我就安排人過來接你,就這麼說定了,”劉子光舉起了酒杯,
兩個酒杯碰在了一起,橙黃色的啤酒四濺,聽到鄧雲峰的問題解決,卓力臉上也有了笑意,此時桌上的菜已經吃的差不多了,卓力轉頭大喊道:“老板,再炒一盤腰花,不要洗,越騷越好,”
找到工作的鄧雲峰心情大好,打趣道:“卓力,你吃那麼多腰花乾什麼,晚上一柱擎天你上哪裡瀉火去,小年輕又沒有對象,”
這話真是戳到了卓力的痛處,眼瞅著三十歲的人了,彆說老婆了,連個女朋友的影子都沒有,他故作瀟灑的說:“找老婆有什麼用,現在沒有房子人家就不跟你過,稍微像點樣的房子就要五六十萬,有那錢還不如天天去華清池打炮呢,一天換一個新的,還不帶重樣的,算下來也比買房子娶媳婦劃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