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心裡一抖。親家母竟然是廳長。當初聽說方霏的爸爸是醫院的院長。都嚇得老兩口夠嗆。為這樁婚事擔心的不行。現在親家母的官銜竟然比親家公大了三級都不止。和自家更加門不當戶不對了。這婚事。前景不妙啊。
袁廳長。也就是劉家的“親家母”帶著母親來到三樓的茶餐廳包廂內。這是一間能看到江水的包間。裝飾的很豪華。母親平生沒進過這麼高檔的場所。畏首畏尾竟然不敢落座。不一會兒服務員送進來點心和茶水。便退了出去。偌大的房間裡就剩下兩位母親。
“大姐還沒吃飯吧。嘗嘗這裡的點心吧。特級麵點師的手藝。挺不錯的。”袁廳長說著。端著茶壺幫母親倒了一杯。母親心情很緊張。趕緊忙不迭的說謝謝。不餓。
袁廳長自顧自的拿起一塊精致的糕點。很斯文的吃著。開始侃侃而談:
“我一直在省裡工作。沒時間照顧他們父女。一直以來都很愧疚。我雖然事業上有些成就。但是虧欠女兒的太多了。小霏是個很獨立。很要強的孩子。向來很有自己的想法。但是她的想法卻總是錯的。中考的時候選擇了衛校。擇業的時候選擇了留在江北。這都是我強烈反對的。但終究因為工作太忙。造成了既成事實。”
“小霏學習很好。這點隨她爸爸。但是脾氣卻很倔強。這一點隨我。但年輕人畢竟見識有限。考慮事情不夠周全。咱們做父母的。在關鍵時候就要幫他們把把關。大姐。您說是麼。”
女人的直覺是敏銳的。母親猜的沒錯。“親家母”此行的目的就是為了拆散兒子和方霏。但是此時此刻。麵對這樣的問題。母親也隻能默默地點頭。
“就是嘛。大姐。小霏今年才二十一歲。大學都沒畢業的年齡。就要急著結婚。我覺得對她並不是一件好事。現在都什麼年代了。我覺得年輕人的眼界應該放的更遠一些。我幫女兒計劃了一下。準備送她去英國讀醫科。那邊已經聯係好了。所以……”
袁廳長說著。從包裡拿出一個小盒子。母親一看就認出來。那是自己送給方霏的禮物。老劉家的傳家寶。一對翡翠鐲。
“孩子的感情問題。做父母的本不該過問太多嗎。但我想給女兒更多的選擇。更廣闊的未來。大姐。您能明白麼。”
母親低聲說:“我懂了。袁……廳長。”
袁廳長將翡翠鐲子推了過來。歎了口氣說:“小霏這孩子也夠癡心的。為了給您兒子籌集做生意的資金。把我留給她的房子也給抵押出去了。貸了五十萬的款子。唉。年輕人創業也很艱難。這筆錢就當阿姨支援他的吧。對了。聽說他是做保安的吧。”
母親嘴唇蠕動了一下。本想說自己的兒子是物業的副經理。但還是沒說出口。在廳局級乾部麵前。物業經理和保安又有什麼區彆呢。
袁廳長又說了很多話。但母親一句都沒有聽進去。就看到對方的嘴在動。而自己隻是機械的點著頭。
袁廳長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的說了很多。一看手表。已經七點多了。便說:“大姐。我還有個會議。您慢慢吃。待會兒小李會送您回去。”說著便邁著輕快的步伐離開了包間。
母親坐在桌子前一動不動。老半天之後。才拿起桌上裝著翡翠手鐲的盒子。緊緊地攥在手裡。拖著一雙沉重的腿離開了包間。自始至終。桌上的糕點她一塊都沒有動。
酒店裡的客人們也都開始下樓用飯了。衣冠楚楚的客人們和彬彬有禮的服務員來回穿梭著。誰也沒有留意這個穿著清潔工反光背心的大媽。
出了賓館大門。所謂的司機小李根本沒有出現。事實上母親也不會再去乘那輛奧迪。
母親一路走回了自己工作的地點。把落葉鏟上保潔車。拉著車來到垃圾站。交了車。換下工作服。一路走回家。她木然的走在街上。失魂落魄。步履蹣跚。
熟悉的巷口。熟悉的人群。終於到了自己家門口。推門進家。老伴正蹲在煤球爐前用蒲扇鼓風呢。
“今天怎麼回來的這麼晚。馬上中秋節了。回頭我去買幾隻雞幾條魚……”父親很愉快的說著。頭也不抬。
“老劉……”母親低呼了一聲。無力的靠在門框上。父親抬頭一看。驚道:“你怎麼了。臉色這麼差。”
一直努力保持著尊嚴的母親在親人麵前再也撐不住了。大串大串的淚珠奪眶而出。
“這是怎麼了。”父親慌張起來。丟了蒲扇上前扶住了自己的老伴。